姬璇转瞬已经想通了许多事,几乎要气笑了。扶桑拉住了李疏衍:“没事。”他看向阵眼的姬璇:“我们谈谈。”
“原来这就是你的棋。”姬璇仿若没听见扶桑的话,看着上善道:“好。”
顿了顿:“很好。”
他站在阵法的中央不动,却有山一样的威压重重落在李疏衍肩上,李疏衍膝盖一矮差点跪下,好在用手中剑撑了一把。他抬起头盯着姬璇,姬璇也看着他,目光审视而挑剔,末了摇摇头,漠然道:“不够。”
他对李疏衍道:“跪下。”
李疏衍皱了一下眉,扶桑的神色一冷:“姬璇。”
“你别掺和,”李疏衍用力撑直了身子,对扶桑毫不客气道,“你打不过他,他也不听你的。你出去,回旸谷去。”
不等扶桑回答天帝一抬手:“都别想走。”
地面上阵法大亮,而后纹路爬上了殿中的立柱,在穹顶上勾勒出浩瀚的景象。地面上阵法浮动,腾空而起,与天穹上的阵相呼应,殿门轰然关闭,整个大殿化作金色的牢笼,天帝负手立于阵眼,而顶天立地的法相已在身后凝聚,巨掌如山压落!
李疏衍一把推开了扶桑,他的肩上还扛着无穷尽的威压,人却愈发锋利,长剑向天指,万千剑光在他身后列阵,如铺天剑矢齐发,将巨掌穿了个透。
天穹之阵向下压了一分,李疏衍身上的骨都发出爆响,姬璇威严道:“跪下!”
地面阵法大亮,李疏衍的小腿爆出一片血雾,他猛然单膝跪了下去,手中长剑却倒转,重重刺入了下方的阵!
怀虚剑内藏打磨了几百年的剑意,轻盈的一道,斩金断铁没入阵法里,竟崩碎了一根阵法的线条,他用力刺下,剑气肆虐在阵中,金线次第熄灭,李疏衍身上的压力骤失!
他似乎一直在以一己之力对抗阵法,已经生出了不少经验,肩上如果不扛着点透骨重压和杀气,还有些不适应。他依旧面无表情紧紧握着剑,眼神亮得刺目,缓缓站了起来,剑意在他周身起伏,剑尖指向姬璇,流泉般的声音发哑:“我不。”
竟有些孩子气。
姬璇看着他,眼神忽然空远起来,仿佛透过他和时光在看别的什么人。最终天帝摇一摇头,道:“不自量力。”
李疏衍微微一愣,门外忽然有狂暴的火气劈斩入殿,一柄雪亮长刀燃烧着火纹砍碎了一道金阵,战神提刀向姬璇落去,却被一柄剑架住。
刀剑相击,金铁之声如晴日惊雷,刑戈脸色一沉回刀后退,意外地看向剑的主人。
李疏衍被巨力击退三步,他站在姬璇与刑戈之间,看着燃烧着火纹的断雪刀,声音如寒冰:“霜降呢?”
战神冷着脸不言,李疏衍等了一会,远离战场的扶桑则问道:“曦华呢?”
此言一出,李疏衍和站在殿中央的天帝脸色都一变,一同望向了刑戈的刀。
不必言语,所有人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姬璇忽然怒了,那是在他脸上看不出端倪的情绪,仿佛滔天大火烧在胸膛里,能透出体外的却只是灰烬。
他做了一个动作——这个动作李疏衍熟悉,是拔剑的动作。
天帝仿佛从空气中抽出了一柄剑,剑身轻薄,如水透明。他身后的巨大法相也做了同样的动作,磅礴的剑场碾压过整个大殿,纯金的牢笼光芒大盛,向着战神合拢,要将他锁成笼中雀的架势。
刑戈身后凝出人形法相,他大步上前提刀横斩。三十三道弑神阵在成型前有了缺口,整合为牢便缺少大半的气势,刑戈本身的刀没有变化,身后法相则提一柄长刀,刀身赤红,有金红翅翼的鸟形从刀上振翅,将阵法霍然撑开!
无形气劲也如刀剑,撞在李疏衍剑上,叮当不绝。李疏衍向后退开,扶桑一把扶住他:“没受伤吧?”
李疏衍摇摇头,看着战场中央,低声道:“我打不过。”
“当然打不过,你连法相都没有。”扶桑声音有些促,“你别掺和了,快走。”
李疏衍不甘心道:“可霜降——”
他忽然住了口。
如果曦华都被祭刀,他怎么能奢望霜降安然无恙?
李疏衍闭了一下眼睛,心里一时有些空茫,惧还没泛上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握紧了剑,对扶桑道:“我得知道他把霜降怎样了。他不想回答我,那就打到他开口为止。”
扶桑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你拿什么跟他打?!拼命都拼不起!”
李疏衍看着他低声道:“帮帮我。”
这三个字醍醐灌顶般惊醒了扶桑,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恍然看了殿外的道童一眼。道童不存在于这世间般站着,感受到扶桑的目光,向着他笑上一笑。
扶桑竟然也笑了,低声道:“原来如此。天书……的确好棋。”
“人族成神,都是得了神格后才能凝聚法相,其实神格不是必备品。”扶桑看着李疏衍,翡翠般的眸子里有光华流动,他道,“阿衍你听好,法相是人对自我的认识体,是意场、灵力和意识的结合——它的凝聚,只是需要一个神力的引。”
“我非人,无法相,”扶桑眼中光芒已然刺目,他抬手点向李疏衍的眉心,身形外笼罩一层金绿的莹光,将整个人衬得虚幻,“但我是神族留下的神木——我可以做你的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