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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个孩子打掉,不,你照顾好她。”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不该是在这时,在时机尚未成熟前他素来善于隐忍,哪怕是恨到了心底,他都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般云淡风轻。
御医看着他变幻的脸色,捉摸不透他到底是几个意思,御医揣测着想不管怎样他都是要救下长公主的,只有保住了孩子长公主才会脱离危险,以她目前的状况来说或许还能用孩子来刺激,他自然要尽心伺候好,否则以这位主子性情不定的性子来说揣测错了极有可能会将火撒在他身上。
“小姐,这是御医熬的药,您就喝点吧,喝了身子才能好,您这样奴婢看了心中也是悲伤。是奴婢不好才会害了杜姑娘,奴婢该死,您将罪都怪在奴婢身上吧,这样您才能好受些。奴婢当时只是想要是能杀了轩辕澈的话我们就能有转机了,奴婢怎么都不会想到会连累小姐……”芷澜捧着药碗嘤嘤地啜泣起来,满腹自责。大颗的眼泪滚落脸颊,砸在手背上,宛若清脆的雨滴,滴进了人心底。
“芷澜,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阿月将她手中的药碗接过来,她神色晦暗,难以辨清。往日流光般华彩皆失了颜色,让人很难窥测到她话中的意思。
芷澜心中微有忐忑,但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思,垂下头道:“小姐自回府起奴婢就一直跟着您了,陪着您入相府,小姐这是要赶奴婢走吗?”她委委屈屈的样子着实让人看了心疼。她素来都是胆怯懦弱的模样展示给人看,实在让人很难看出她会有什么野心。
阿月将药碗捧在手中,看着那碗浓稠的药汁,内心情绪起伏,但她最终压下了心头的酸涩与苦痛,神情冰冷道:“这些年我将你带在身边却没能照顾好你,难道你就不曾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抱怨吗?”
芷澜慌张道:“当年是奴婢要求跟着小姐的,小姐并不曾亏待过我,就算那些年我们都误以为小姐过世了,但相爷一直都待奴婢很好,我留在春暖阁中伺候,不曾有人为难过。”说到这里,芷澜脸上微有羞怯,但她掩饰的很好,从未被人看出过。
“既然我们都待你很好,那你为何还要几次三番的要我死?”阿月侧眸厉声质问道。她此时抬起头来,能清晰看到她眼底的神采。那是种洞彻一切后的心灰意冷,以及对眼前之人的失望。她给过她机会,就在杜丽娘怀疑她的时候,阿月甚至还在替她说话,因为她始终都不信隐藏在她身边的内鬼竟会是她。即便是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可以不信,但摆在事实面前的证据,还会有假吗?她想听到她亲口说,也想再次否决,可死的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她必须要为她报仇,否则此生她都不会原谅自己。
芷澜脸色一变,慌忙跪倒在地磕头辩解道:“奴婢怎么会害小姐,是不是小姐听了谁的挑拨?奴婢跟在小姐身边多年,奴婢是什么样的人小姐应当最清楚,奴婢一直以来都拿小姐当自己的亲人,伤害小姐的事奴婢是绝不会做的,还请小姐明察。”她说罢又是大颗的眼泪往下流,哭得人心碎。
然而这次阿月不会再为她心软,她侧过头去不再看她。阿月想起在北魏时曾经碰到的仙儿,那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日子,不得已利用别人的勾心斗角来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但她同时也对曾经帮过她的仙儿心生感激。在她看来仙儿是在她逆境中唯一的朋友,就像她与杜丽娘他们一样,是能用生死之交来衡量的关系。而且那个女孩的性格与芷澜有些相像,她也曾因为念着芷澜而在得势后将其放在身边,她虽给不了她多好的生活,却能让她躲在自己羽翼下有个无忧的日子,不会再有人敢欺负她,也不会再有人逼着她做她不喜欢的事。可她最终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了她,就为了那样一个认识了不算久的人都能令她心寒,那换成是跟在她身边多年,衷心伺候着她的人呢?那一刻她只希望是自己错了,一直以来她都将芷澜当成亲人般对待,虽然她并不如杜丽娘他们与她感情亲厚,但只要是她想要的,阿月都想给她最好的。因为她在相府的那段时日都是由芷澜相陪着,他们相携走过了太多时日,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芷澜都是她不可割舍的亲人。若非发生了太多事无暇去关注她,也很少去了解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给了她太少爱护,她应该早就好为她许配一户好人家,快乐的生活了。难道她是因为这个而怪罪于她吗?不会的,她始终都记得当年她出嫁时对芷澜说过的话,而芷澜又是如何回她的。当时的感情不会有假,她的忠心也能看得出来,那又是什么让他们之间变成现在这样的陌生人?难道真的是时间吗,时间能改变一个人的好坏,也能改变他们之间的情谊,让她产生背叛吗?为什么会是这样,她以为他们能像杜丽娘他们那样拥有最单纯的友谊,会一直在一起。可是她错了,不是每个人都会与她有生死之交,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觉得她好。
“我记得当年我出嫁时曾问过你,我想让你走,但你说想留在我身边,你无处可去,我就是你的依靠。你在宁府一直是个透明的存在,只有在我身边你才是真正的活着,从前我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现在我懂了。”阿月神色冷漠,继续道:“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留在我身边,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正是因为我自以为清楚你的为人,将你当成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从不曾怀疑过你,或许也因为这点使你大意了,让你觉得不管你做了什么最后都能顺利脱身,对不对?”阿月的话咄咄逼人,丝毫不给芷澜辩驳的机会,就算她辩解自己是无辜冤枉的,可在阿月看来都没什么用。一旦她对一个人失去了信任,那她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小姐,奴婢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奴婢知道一定是奴婢擅作主张想去刺杀轩辕澈的事牵连了杜姑娘丧生,小姐是在怪罪奴婢,如果是这样那奴婢就将这条命赔给她,可奴婢从来都一心为小姐,绝不会做出故意之事。”芷澜还要再辩解,她不停磕着头,额角上满是被磕破出的血迹,流了一脸颊,看着好不可怖。但即便是这样还是换不回阿月对她的信任,她甚至都懒得看她一眼,这让芷澜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的脸色慢慢转变,从先前的战战兢兢变成了平淡,再从平淡变为了阴鸷。她像是看个陌生人般看着阿月,或许她早该明白,无论她做得再好再逼真,总有一天还是会被她识破。因为有些情感即使掩饰的再好,捂住了嘴唇还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就算阿月暂时看不出,她身边的人只要稍微留意些,又怎会同她一样毫无所觉呢?
芷澜的几次狡辩终究让阿月对她失去了耐心,她不是没给过她坦诚的机会,是她没有勇气来面对这些。既然如此那就由她来说好了,她将药碗中的药汁倾斜着倒在地面上,声音凉薄道:“这里面有什么,需要我让太医来查看吗?”他们终于还是走到撕破脸的这一步。
芷澜脸色几度变幻,终是抬起头来看向她。她的脸上被血污染得面目可憎,血色从她眼角流淌下去时混合着泪水模糊了双眼,她在一片迷雾中看不清阿月倾城绝艳的脸,她只记得当年还是初进府时的阿月,一张脸上就已经被毁了容,由于事先并不知她真实的身份,私底下都在猜测她身为将军的女儿怎么会弄成这样,这与那种自小养在深闺的小姐就是不同的。虽然给出的借口是她从小体弱多病养在外,但即便是如此也不需要找个冒牌的假替她,这就让芷澜好奇了。她对这位新进府的正牌小姐给予了过多的关注,她的容貌上不如自己,这让芷澜心中窃喜。似乎也意识到她与自己并无多大不同,除了出生带来的娇贵,她甚至还未必比得上她。像她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命太好,又怎有福气嫁入相府,与人人梦寐以求的司相成为夫妻呢?那是多少女子心中的梦,他们千方百计的想要吸引司相的注意,哪怕是看上一眼他们都此生无憾,可为何偏偏是那个丑女?这份不甘中自然也包括了她。像司相这般风姿绰约的人在宫中自然也是被众女子追捧的对象,尤其是各大家族的小姐与郡主,他们在茶余饭后的谈资中不少在谈论他,无非是企图得到他的垂青。她虽是假小姐,为了不引起众人的关注而不得不用覆面将脸遮蔽,躲在角落中听着众人的谈论,她在一次次的勾勒中想象着司相的脸,想象着他能出现在她眼前,想象着与他的相识。唯独无法想象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有机会走到他身边,与他近距离的接触。那就像是神祗般不可亵渎的存在,就是远远地看着都会感到罪恶,更遑论是他的一颦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