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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态度虽不好,朝夕除了无奈也别无他法,这个时代的法制就是如此,女子依附男子而活,所尊享的尊荣也皆是由男子而来,女人是附属品,是各方获得利益的筹码,比之物品没有更多的价值。想要证明自己的价值,那就是挑战这整个男权至上的法度,光凭她一人之力恐会碰的头破血流。眼下她还没有那个本事,她只能倚仗那人给予的身份,躲在他的护佑之下,直至他不能给的那天。
朝夕不想生事,对衙役的嘲讽隐忍下来,同时朝芷澜使眼色,让她别出声,按芷澜的性子定是要替她打抱不平的。衙役见朝夕也没有要为难他们,心里暗暗放松她这算识抬举的,便领了众人往回撤,没再刁难他们。
“小姐,你没事吧,都怪芷澜来晚了。”芷澜说着都快哭出来,可见着实吓的不轻。她将令牌递给朝夕,哽咽叮嘱道:“相爷让我将这个交给你,让你千万别再丢了。”
望着失而复得的令牌,她仿佛能遇见他给这块令牌时说话的语气,哪里是芷澜这般语重意切,怕是咬牙切齿的冰冷寒意还差不多,亏得芷澜能曲解了他的含义。对芷澜偷偷尾随自己的怨念也没了,这丫头该是担心怕了自己才不听她的命令跑出来的,也是她太过让人操心了。
“你来的正好,要是没有你这道护身符,你家小姐可还真是没什么用。”荀子墨鄙视地瞪着朝夕,扶了何大娘夫妇去找义工拿钥匙开锁。
朝夕摸了摸鼻子叹气地撇撇嘴,所谓交友不慎说的就是他吧。她可真替荀子墨能看上的人悲哀,天天被这么张毒嘴亏也该好受的。
义工原先是候着他们去的,后来看到衙役打人临时害怕不知躲到哪里,何大娘搀着何大叔唤了好几声他才慢悠悠从后堂的茅草屋中钻出来,佝偻着身子衣衫褴褛地给他们作揖,听闻朝夕的身份到是没有怀疑地就掏出了钥匙,拿着其中一把开锁。当锁扣嘀嗒一声落下,开启那座低矮的岩房时,朝夕难免有些恐惧。她可真是从未经历过这种事,虽说她自己的经历已经够离奇,怎么还会怕这些凡间的物事,又是大白天的。但死人的地方总也寒气重,阴森森的怪诡异的。人有时是心里作祟,对既知的事物越显恐惧。
本来从密闭封锁的窗户望过去就是一片黑暗,此刻房门打开的刹那,扑鼻而来的腥臭味夹杂着潮湿阴冷的气息熏得人窒息。屋内也是一片黑暗,不大的屋子里竟是连盏灯都没有,借着光才能看清里面大大小小摆放了几口棺材,床板上隐约有人平躺着,竟是连个白布都没有盖,委实太过慎人。
这阴森诡异的房间连喘气声都显得尤为惊恐,何大娘一声啼哭打破了安静,搅得朝夕他们均是一颤,吓得再迈不动脚。尤是芷澜胆小,扯着朝夕的衣袖说什么都不肯再进去,“小姐,您也别去了,奴婢看着就怪慎人的。”芷澜止不住全身发抖,打了个哆嗦。
“怕什么,这大白天的,若真有鬼怪让他们先来找我好了,我保护你。”余下的人都随着义工尾随而入,就剩朝夕主仆杵在门口,朝夕拉不动芷澜,话也不听,自己不进去也非要拉着她不让进入,朝夕颇为无奈,只好又吓她,“那我去了,你一个人呆在门口,若有什么人来找你我可不管,届时你自己逃命去吧。”她这么说着硬是扯开芷澜的双手,掩唇入屋。荀子墨回过头来听得这翻话,笑得比贼还欢,真不知他的笑点如此低。朝夕横了他一眼,她其实底气也不足,只好目注着前方,心中默念无量经,尽力不去看旁边的尸体,大步向义工带领的人儿走去。
何大娘见着躺在门板上衣衫完整的女子,扑跪着抱住嚎啕大哭,何大叔也偷偷抹着眼泪。屋内光线昏暗,朝夕想跃过义工挤到前面去看清楚些,谁知身后芷澜扯住她,哀求的看着她,深怕朝夕又将她给丢下,她自己却是怎么都不敢看的。朝夕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
听得义工冷漠开口道:“我就不陪你们在这了,你们走时将门带上,钥匙放在门口的小吊篮里就行,只一点尸体不可带走。”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朝夕今日是要对柳絮的尸体验尸的,她心中有琢磨,一来荀子墨毕竟只对活人下手,这验尸的本事虽不敢质疑,但她计较着她来的突兀,并未向官府通报,没有另一个有经验有权威的证人在场,届时真若验出不同凭他们一面之词谁又相信。也是她大意,就想着司夜离要演戏不会公然下她的面子,趁着他没改变主意赶快将事情查清楚。不仅是他,连府尹都要先斩后奏,免生枝节。这匆忙之下才什么准备都没有,眼下让她去找有权威的证人,谁又肯听她的,她也没处去寻。只好将义工叫住,拜托道:“劳烦大叔请帮我在附近找个仵作,可行?”说罢,又将衣衫下的几锭碎银子掏出递给他。
那义工本不太愿意,见这么多白花花的钱,耷拉的脸立马有了生气,恭敬地连连说是,保准马上请到。
“瞧他这德性,有钱能使鬼推磨。”荀子墨扭头来调侃道:“你也总算没笨到无可救药。”
“呵呵。”朝夕回了个皮笑肉不笑,就知道他没好话。朝夕懒得搭理他,蹲下查看传说中的柳絮。
女子一身明蓝的束腰长裙,外罩一件同色的薄纱披帛,衣衫上除了沾染上几缕稻草外,稍有些尘土染在裾底,余下都是一望无痕,连丝褶皱都难找出,更别说血迹之类扎眼的东西了。再往上就是她裸露在外的四肢了。秀眉宁和,双目安详,唇皙肤白,颌弧优美,就是脸色僵硬毫无血色,否则定是个美人坯子,可惜了。柳絮头发散乱,额角有明显的伤口,伤口不大,看不出深浅,血渍已经凝固,黏着发丝。除此,再无明显的伤痕。
“这是她的致命伤?”朝夕抬起头问道。
“要等仵作来了我们一起验过才能知道,现在还不好说,你把何大娘拉开,别让她破坏尸体。”荀子墨扫了朝夕一眼,与她一样接着去观察尸体的外观。
“芷澜,你扶何大娘到一处休息,或带她出去,她这么激动等会别让她妨碍我们。”朝夕悄悄在芷澜耳边吩咐她,何大娘确实有些棘手,万一等会尸检的时候动了柳絮哪里,她也怕何大娘会受不了,毕竟死者为大,该是怎么都接受不了任人随意乱动吧!
“好吧。”芷澜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奈何何大娘爱女心切,一直抱着柳絮不放,嘴里反复念叨着冤孽,为何死的不是她之类的话。想来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是何等的伤心欲绝,听得旁人都难免恻隐。
到是何大叔看到芷澜拽不动何大娘,体谅他们的难处过来帮忙,好不容易将何大娘扶起,搀着她往外走,“走吧,老伴,既然相国夫人愿意帮忙,我们也不要给他们添乱,我陪着你在外面等,有消息了他们自会告诉我们,絮儿会知道我们来了,她也一定希望我们能替她雪冤。”
凝望着何大叔扶着颤颤巍巍的何大娘离去时的背影,朝夕的喉间像被棉花堵住了,哽的慌。每一个父母该都是如此的,儿女可以不孝,父母却不会弃他们不顾。那她的父母看到她离去是否也该是这么伤痛欲绝呢?但愿他们能知道她一切都好,只是再难相见罢了。
“是你们找我吗?”迎着光而来的是个清鹳的老者,一身粗布青衫隐隐泛白,到是洗的格外干净。他站在门口询问,身上背着一个大箱子,硬生生要将他压垮。
朝夕敛了敛情绪,笑脸相迎道:“是,请进。”
“奴才姓向,隶丞廷尉府下级,不知夫人有何吩咐?”向仵作行揖一礼,恭敬道。
朝夕左右打量了番那仵作,并无看出不妥,又与荀子墨眼神交流,斟酌了说辞方开口询问道:“既是隶属廷尉府,那你该是在来时的路上听说了我的身份,今日我让你来就是想让你与我的人一同替这女尸做个检查,好共同有个见证,不知你可否愿意?”朝夕这话有试探的意味,她一个女子在外有诸多的不便,纵使身份是一回事,要想能遣人驱使又是另一回事,这碰壁的滋味她可算尝到了。
“这……”那向仵作眼见她一介妇人胆子到是斗大,竟也不怕到这污秽之地,且她又是如此的身份确是不好叫人推辞,只他身为朝廷的仵作,这天门府衙里关押的囚犯多少是听说些的,即算没有接触过,也在同僚们茶余饭后的闲聊中听说过,深知死者为何人,牵涉了何事——要知道每一个天牢里关押的嫌犯都需通过他们的复验方可确认死讯。既已验过尸体,让他再来验必定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
朝夕见仵作战战兢兢犹豫再三心知不是个好打发的主,朝门口巴望的芷澜使了个眼色,芷澜从兜里掏出一包钱袋塞到仵作怀里,那钱袋沉甸甸的,仵作拿了定然心生欢喜,悄悄推进衣袖间,忙堆了笑意,“夫人说的自然是好的,我等为朝廷办事定当尽心竭力,怎敢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