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姜窈喜上眉梢,赵王还知道她的小功呢,间谍做到这份上、当真对得起祖国!
她如何谬想倒无所谓,关键是赵王的小心思果然没有落空。宴毕、诸臣散尽后,楚姜窈跟着他欢欢喜喜地往清攸殿去,从舟自然也就跟着一道随行了。
三人一前一后走着,各自心里揣着不能说的秘密。从舟故意落在最后,今晚姜窈一身淡杏色裙袄,衬得腰身那小曲线愈发婉约媚人,尤其是、她戴着他雕刻的金玉簪子,七缕金缀随她轻灵的脚步一步一摇,不断地在他的心弦上轻拨浅撩。
到了殿中,赵王微笑问道,“寡人不知道女子喜爱什么赏赐,所以特地带你过来。你可跟寡人说说想要什么,寡人都会尽力赏你。”
瞧这待遇、比赐给蔺相如的都高啊,楚姜窈又小得意一番,不过心想低调方是正道,便行礼答说,“谢谢王上错爱!姜窈倒也想不出缺什么,只不过、这一路都只闻‘和氏璧’之美名,却未曾见过,心有遗憾。不知王上能不能让姜窈瞧瞧那玉璧?”
赵王瞧她小眼神儿古灵精怪的、说话倒挺朴实,还毫无贪念,心下颇是喜欢。便温和一笑,招手叫她过去坐在身边。
楚姜窈毫不扭捏,乐呵呵地柔步上前、倚坐在君王身侧,简直把自己当作资深宠臣一般,看得虞从舟心中莫名升起两股酸意、纠缠冲撞。
赵王柔柔笑着、从怀中取出和氏璧,放在姜窈手心、任她把玩。趁她全神贯注时、抬眼又去打量虞从舟。从舟连忙眨了眨眼,泯掉一点醋味、换了往日的从容倜傥。
楚姜窈不敢相信稀世绝璧就在自己掌心,温如月、润如蜜,还散着魅惑柔光,不由觉得头脑晕眩、小脑袋往赵王肩上蹭了蹭,蹭得从舟也跟着头脑晕眩起来了。
正六神难控,忽然听见姜窈自言自语道,“‘和氏璧’…如此美玉,我觉得应该叫‘连城璧’。能变出匕首的玉叫‘匕首玉’,能换十五座城池的璧就该叫‘连城璧’嘛。”
赵王一听、抚掌笑道,“好个‘连城璧’,此名甚好,雅中有豪气。楚姜窈,既然你不要赏赐,寡人就依你说的、将这和氏璧改名作‘连城璧’,也算这玉与你的一段佳缘,如何?”
姜窈自然是双眼泛光,感动不已地连连点头。
但两丈之外的虞从舟、却是心中发慎、周身发凉、脑中轰轰然。“能变出匕首的‘毕首玉’……”竟然、会从姜窈口中听见这句话……
他左手紧紧压在腰间,隔着衣服摸上他怀中的‘毕首玉’,姜窈说得仿佛她亦见过这枚‘毕首玉’的机关变幻。他想起娘亲临终前的殷殷叮嘱、素手相执,都是为了这枚玉。究竟为何,姜窈亦会知晓此玉?他脑中一片真空
……
出宫回府,虞从舟心中总有细细密密的不安。
究竟是何前缘,楚姜窈总会在他猝不及防的时候,勾起往事沉淀,勾起他仅有的那些关于娘亲的记忆?
回忆如重峦更迭,阻挡他的视野。
他想起在一士安、他与她初初相见时,他从她怀中误取的那截鹿笛、宛如一对,
他想起五国攻秦、她因李兑几乎被冻死,伤寒发作、神志不清时,唤他的那一声“小虞儿”,
他想起在秦国山林,她浅唱低吟,那些秦语和魏语的曲子,他经年未闻,却依旧如此熟悉,与娘亲哄他入睡时所唱无异……
而今日,连他与娘亲之间最深的秘密、她都可以随口道出。
她究竟是谁,为何竟似与他娘亲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
☆、一双谪仙
虞从舟沉沉阖上双眼,耳边却不断想起她方才说的那一句,“能变成匕首的玉叫‘毕首玉’,能变出十五城的璧该叫连城璧…”
他不能再等,他该问个清楚。只是,他该去问爹爹,还是、直接问她?
第二日午后,晁也、沈闻等在园中下棋,楚姜窈坐在一旁,浅描素写、画着回忆中的一些画面,嘴角不时扬起一抹痴笑。
一阵脚步由远而近,诸人抬头看去,是杜宾从前厅走来。他脸色肃穆,问道,“你们可知公子现在何处?有件事刑狱使已查出些眉目来,但我一上午都寻不见公子。”
晁也、沈闻互望了一眼,又各自摇了摇头。楚姜窈也没见到他,但转念一想,便笑呵呵地问,“府门口的侍卫见他离府了么?”
杜宾说,“问了,说没离府,这才奇怪啊。”
姜窈笑着放下手中的画,说,“我大概知道他在那儿,杜将军等等,我这就去找找。”
她绕过几处厢房,转到湖边,远远看见假山树荫中似有人影,心中更加笃定。这假山似乎是从舟躲开喧嚣、独自思考的专属天地,只是,已被她打扰过好几次了。
她沿着湖边向假山走去,走到数丈之外,见从舟眉目深凝,看着手中一样物什,似乎神思缥缈。
她正要见礼问候,忽然被从舟手中“吡嗒、吡嗒”有规律的声响所吸引。她好奇地看向他手中那件东西…
只是这一眼、却看得她心神麻痹,整个人不安悸想。
他手上拿的,分明就是淮哥哥的匕首玉,白玉透光、一抹红韵犹如脂血凝嵌,她怎会认不出?更何况,那玉中嵌含匕首,匕首合拢即成半圆玉佩,弹开又可做利刃,如此设计,天下少见,此时那“”吡嗒、吡嗒”作响的,就是从舟揿动玉珠,使匕首时开时合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