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婉兮并不在意于成钧是否多了几个女人,但顺妃如此做派,却令她十二分的不痛快!直来直去也罢了,好言劝说也可,仗着长辈与皇妃的身份欺压于她,那可莫怪她不留情面了。
她不痛快,那就谁也别想痛快。
陈婉兮唇角微弯,下颌微微扬起,不无嘲讽道“既是如此妙人,王爷怎敢安享?母妃,还是荐与皇上吧。”
这话,可冲了顺妃的肺管子。
屋里的宫人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连那老成稳重、处变不惊的嘉楠,亦变了神色。
果不其然,顺妃勃然大怒,额角青筋突起,她抬手重重的拍向那红木小几,震得茶碗之中的茶汤再度溅出了些许,连带着头上的赤金红玛瑙步摇微微晃荡,那血红色的珠串打在了她的面颊上。
她怒斥道“你放肆!本宫替自己的儿子纳侧妃,由得着你来议论指摘?!”说着,顺妃眯细了眼眸,话音冷厉道“莫非,你是心生嫉妒,不愿王爷纳妃?本宫可提点你,妇人善妒,合当七出!”
其实也怨不得顺妃如此震怒,那梅嫔原就是她抬举上去的,成了气候便同自己的老主子分庭抗礼起来。这梅嫔在顺妃身边多年,于她的私事知悉甚多,脱离了顺妃的掌控,却给她添了不少麻烦,甚而险些折在她手里。若非这两年顺妃时来运转,重获盛宠,而于成钧又在边关屡建战功,如今还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有梅嫔这前车之鉴,顺妃对于这举荐新人便十分的敏感痛恨,陈婉兮这话正戳中了她心中痛楚。
而陈婉兮却是故意为之,她以往让着顺妃,也无过是敬着她的身份,见面留三分罢了,却并非是真正畏她,可现下顺妃却不顾她的身份颜面,手要伸到肃亲王府来,那便莫怪她撕破脸面了。
肃亲王府有今日的安泰,也是她一手经营起来的,更是豆宝赖以栖身之所,她可不会准许有什么异样心思的妃妾横插进来,将她当年的故事再演绎在自己孩子身上!
这若换成是平常媳妇,听闻皇妃婆婆斥责善妒七出,早已惊慌失措跪下赔礼,然而谁让坐在这里的人是陈婉兮呢?
她冷冷一笑,不疾不徐的说道“母妃是糊涂了?我是朝廷敕封的肃亲王妃,若无重大罪愆,怎可因母妃一句话便休弃?再说,这所谓七出之条的善妒,乃指正妻年过四旬而无出却阻扰夫婿纳妾,断绝夫家香火,则应休逐。而我已生下一个孩儿,王爷后继有人,无论如何也应不到这一条上。”
顺妃也真未料到,陈婉兮竟敢顶撞她到这般地步,这儿媳也是诗书礼仪世家出身,于律条熟识,挑起理来,还真说不过她去。
她一时情急,只道了一个“你”字,便再也说不下去。
正在这僵持之际,廊上却传来一声通报“皇上驾到——!”
两人各自一震,便见那帘子被宫人撩起,一明黄色矫健身影走进门内。
眼见天子到来,顺妃与陈婉兮便也都顾不上吵嘴了,连忙起身,各自行礼。
明乐帝今日似是兴致极好,他面色和煦,走上前来亲手挽了顺妃起来,又一眼瞥见地下拘着礼的陈婉兮,便莞尔道“原来今日王妃也进宫了,都起来罢。”
陈婉兮谢过恩,起身照旧坐在了适才的凳子上。
顺妃心头微有几分恼火,明乐帝已有数日不来承乾宫了,不想偏偏今日过来,她适才正同陈婉兮斗的激烈,可莫要生出什么乱子才好。
这般想着,她便不留痕迹的剜了陈婉兮一眼。
明乐帝今日不知遇到了什么好事,心情甚好,并未察觉到顺妃那些小手脚,只是拉着她的手,细问寒暖。
顺妃一面为皇帝张罗他素日里爱吃的点心茶水,一面便起腻娇声道“皇上这几日都只顾着在梅嫔妹妹那里,倒还记得起臣妾?”
明乐帝捏了捏她的手,面上一笑“多大年纪的人了,都有小孙子了,还同年轻时候一样的爱吃这些闲醋。这儿媳妇在眼前呢,也不怕被小辈笑话!”
顺妃一听皇帝的言语,便晓得他受用,越发眉目含情起来,说道“那是臣妾在意皇上,人之常情,有什么可笑话的?待成儿回来,他们还不知怎样如胶似漆呢。”
这话,更是合了明乐帝的心意,面上笑意愈加深了。
如此,便是顺妃的本事。
不管心中再怎么嫉恨,也不会彰显在脸上。适时的吃一些小醋,却又不会过了火,恰到好处的令皇帝以为她对己用情至深,却又不是那等撒泼无理的蛮妇,更觉得她娇憨且富有情趣。
陈婉兮微微垂首,看着自己裙褶上掐着的银丝,心中暗笑。
这顺妃,任凭她再如何的刚强烈辣,在这个她不得不伺候奉承的男人面前,也就是这幅模样了。
明乐帝同顺妃说了几句闲话,目光便逐渐移在了陈婉兮身上。
他将陈婉兮通身扫了一遍,便淡淡开口“素来见王妃,总是这幅清淡装扮。虽是娴雅,却也不免失了颜色。你容色甚好,何必如此。”
顺妃微微失色,忙笑道“臣妾也总这么说来着,但这孩子主意拿的定,不肯听呢。”
陈婉兮缓缓抬头,目光如水,望着皇帝,开口道“回皇上的话,王爷在边关打仗,臣妇独守闺中,不宜浓妆,也是免了是非。”这两句话,便是替顺妃圆场,她还不至于在这里拆顺妃的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