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桑道:“凡人之躯,自是有病有痛的。”
“是啊。”他浅声应着,有一双雀子隔窗纱停在窗棂上,啁啾不知在言语些什么,瞧着身影活泼,他一时出了神,喃喃道,“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弗桑接不上话,好久,才说道一句:“你切莫灰心。”
雀儿停不住,吵吵闹闹又飞将走了,他的目光收回来落在弗桑身上,似乎觉得弗桑眉宇间愁思比自己浓些,于是反倒笑着来劝慰他:“放心,父母生我劬劳,我必不轻易认命赴死。”
说话间,再来了人。
白连都是这个时辰来的,今日与他一道同来的,还有提着糕点盒的十四娘。
十四娘说:“看你早膳用得少,想是无甚胃口,我做了两道小点心,是你幼时爱吃的,快来尝尝,看我的手艺是退步了没有。”
又要饮食又要诊脉,这时候就要起身了。出去取泉水的连荻回来,弗桑就和她一起为景越辰穿上了外衣鞋袜之类,扶他去案前坐着。
白连从药箱中拿了脉枕,询道:“近日感觉可有好些?”
他知晓自己肩头的担子有多重,无数人盼着他好起来,也知道白连为他倾尽心力,年纪轻轻,白头发熬出好几根,因此也极配合地答:“睡得比以往久些许,却依旧是撑不起气力,极累。”
“昨日药浴后,发汗还多吗?”
“湿了一身衣裳。”
“新配的药,吃了有好几日了,可有何不适。”
“无。”
白连点点头,在几案另一侧坐下,他指尖点点案上脉枕:“来,手伸出来。”
景越辰依言抬手。
白连看着他的手,忽地一愣,继而抓住他手,将衣袖撩高些,他狂喜得几乎要哭出来:“退了!你手腕这里的黑气退下去了!”
在场的人都惊喜围上来看,果然,以前的黑气渗进骨血里,随着脉络攀生,现今黑气已经退至腕下了。
白连高兴得没了沉稳仪态,他跳起来,在众人眼前来回踱着步,“老天保佑,终于寻着了!”他合手感谢上苍恩德,满心的欢喜鼓舞,一时不觉察便说漏了嘴,“此番也得感谢杜蘅……对了,还有卿卿!要不是卿卿混进无量山取药,虽知是这味药有用,但怕是没这么快——”
话未说完,他已知失言,惊忙捂住自己的嘴。
所有人静默。
但已来不及,景越辰听见了那关键的一句,他所阅文书,未有一句提过司空卿卿上了无量山,他脸色倏变,撑住几案起身,环顾左右逼问道:“卿卿?她不是在居巢?她究竟在哪里!”
眼看瞒不住,其他人不敢作答,十四娘熟景越辰心性,愈隐瞒他愈会动怒,唯有实话实说:“在无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