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以“王”冠名的,能是什么弱者。
楚章顿觉逃出生天的希望又渺茫了一分,但他还是不肯放弃:“小子愚昧,不堪当此大任……何况心中还有众多牵挂,便是入了……鬼道,也不能一心修行,怕是要辜负您的好意。”
希夷长长地唔了一声:“好吧,你现在不愿意,也不能强求,反正等你死了,还是要掉到本君手里的。”
楚章尚且未明白他后面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眼前的鬼王就像是对他失去了兴趣,扬手将他往树下一抛:“滚吧,下次胡言乱语记得找个好骗的对象,还有,你那愿望,佛可帮不了你。”
楚章压根没有被拆穿的不好意思,只是在听见后半句话时脸色绷紧:“您是什么意思?”
秉承着要让崽子放弃不伦之恋的天道用鬼王美艳的脸朝他露出一个委婉的笑容,尽力用诚恳的语气说道:“意思是你想的东西,实现不了,也不可能实现,实际一点,别想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楚章顿时如遭雷击。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殿下永远不可能好起来吗?还是说……殿下注定寿命短暂?
希夷脸上还带着笑容,就见楚章眼里隐隐冒出了隐藏极深的怒火,这火焰灼热炽烈,像是刀刃箭矢一样,他毫不怀疑。只要楚章可以,他一定会把这怒火化作尖刀捅进自己的胸口。
委婉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鬼王眼里隐隐约约有些迷茫。
不是,他说什么了,不就是让他别想着这些突破伦理的情情爱爱吗?
难道楚章已经沉沦至此?!
想到这里,希夷大惊失色。
想象一下楚章站在魏帝身旁笑吟吟的样子……
不!这不行!这不可以!
第13章山鬼(十二)
天道心里忽然涌上来了一种属于老父亲的责任感。
这感觉还有点新奇,天道在心里细细咀嚼了一会儿这种从未体会到过的奇妙的情绪,看着楚章的眼神也自以为·慈爱起来:“你是在质疑本君的话吗?”
他本意是想好言相劝,听在楚章耳中就是——此人在威胁我!
也不怪楚章有这样的想法,鬼王的脸生得艳丽凛冽,自带一种阴郁暴戾的寒气,眼角眉梢都是丰盈的美艳,但这美艳都是含着冰霜的毒,艳色欲滴而暗藏诡念,他随便说一句话都自带病娇美人持刀欲捅的诡异气场,在楚章眼中,可不就是不怀好意。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张和暴君脸异常登对的祸国殃民妖姬脸,还是天天琢磨着要干坏事的那种妖姬。
势单力薄·弱小无助的楚章咽下了这口气,低着头将脆弱的脖颈露出来以表示臣服:“楚章不敢有此想法。”
鬼王笑了一声,有些一根筋的天道完全没反应过来楚章说的是“不敢”,而不是“并无”。
这一声笑低低的哑哑的,对方仿佛很开心似的,幂离下侬艳逼人的面容靠近了他:“看在你天资不凡的份儿上,日后若有棘手之事,凡不涉朝堂,本君准你一个愿望。”
这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楚章听了个囫囵,就觉得前方有微风飒然卷过,再回神,面前竟然是皇宫的东角门。
守门的令官疑惑地看着他:“公爷?可是要回东宫?”
楚章脊背上都是粘腻的冷汗,强自镇定下来:“是。”
令官笑着挥手让侍卫们退开,也没说查验腰牌的事情,直接放行:“您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说话也不动弹,可把卑职吓了一跳。”
楚章抓住了那个“站了好一会儿”,几乎要疑心刚才在桃林里的相遇都是一场大梦,但随即,袖子里一块冰冷坚硬的东西硌到了他的手心,将他方才的猜测碾了个粉碎。
楚章顿时失去了和令官说笑的心思,朝他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进了宫门。
角门后是长长的甬道,官称叫太平道,每隔十数丈就会摆一只用于储水的大缸,这时辰接近宫门落钥,太平道上鲜少有宫人宦官行走,楚章抬起手,这才看清楚了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袖中的东西。
这是块质地奇异的令牌,半个巴掌大小,通体乌黑猩红泛着玉一样的光泽,边沿雕刻着面貌狰狞凶恶的各色恶鬼,细瘦如麻杆的饿死鬼、长舌拖地的恶舌鬼、腹大如鼓的贪婪鬼……这些只存在于想象之中的东西栩栩如生地被刻画在令牌上,不知是否是错觉,楚章仿佛听见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窃窃私语和凄厉惨嚎。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将令牌翻面,上面刻着两个繁复的字体,笔画卷曲修长,像是藤蔓舒张缠绕,典雅庄重,美则美矣,楚章却看不懂是什么字。
他琢磨了一会儿上面的字体,将这两个字刻在心里,翻手要将令牌收入袖中,动作却顿了一下。
令牌上的饿死鬼……刚才好像不是这个姿势的?
不说这块活鬼令牌给楚章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好心一袖子把未来弟子送回皇宫的鬼王垂着长袖坐在桃树上,惋惜地晃晃空了的酒坛子,将它塞回袖子里,拍拍衣服准备赶场回东宫。
正要掐个诀腾云驾雾快乐一下,远处就唰地射来一道剑光。
这道剑光剑气凛冽如挟寒霜,转瞬之间便从千里之外掠至近处,希夷捻诀将自己的身形一遮,那道剑光也没发现下面有人,直直地从高空九天的云端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