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您是唐小姐的‐‐&rdo;
&ldo;亲戚。&rdo;我答。
&ldo;真奇怪,唐小姐怎么六亲不认呢?前天也有一位先生来拜访她,一口咬定是她的亲表哥,她也说不认识,您看,那位先生的名片还在这儿哩!&rdo;
护士小姐递给我一看,正是高大爷的。
&ldo;这人确是她的表哥,&rdo;我说,&ldo;不过,他对她一向很不好,她可以不认这门亲的。我一向对她很好,她不该把我们&lso;一视同仁&rso;,这是极不公平的!&rdo;
&ldo;我也搞不清唐小姐的事,对不起,我要开始工作了!&rdo;那位护士拿着一大折病历表,跑到里面去。
我发觉自己和一个陌生人叨叨絮絮地谈唐琪,是一件多么无意义而愚蠢的事呀!我已经说得太多了,我应该马上离开这座医院。
一路上,我又悲伤又气愤,唐琪竟以同样的态度对待我和高大爷,这如何能令人忍受?可是,当我想到,我和高大爷以不同的行为刺伤了她的心,我又有何理由阻止她不给我和高大爷以&ldo;同等待遇&rdo;呢?
回到家中,我请求表姊,无论如何,要她瞒着姑父母,代我去看一下唐琪。
感谢表姊,她当真去了。我多渴望她能带回一些使我欣慰的消息啊!她带回来的,却是我寄给唐琪的那十几封信。
&ldo;我见到唐琪了,&rdo;表姊说,&ldo;她真给我面子呢,她的同事们直说我是唐小姐第一个破例接见的客人。她由一个小皮包中取出这些信,要我退还给你。她对我说:&lso;这些信上的解释与诉苦,都是多余而丝毫于事无补的。醒亚有一大套理由不同意我的想法,他早已当面和我谈过,这些信上所谈的仍是反来覆去的那一老套,我实在不要再看,看了我心烦心痛。&rso;&rdo;
我接过那束信,手有些颤抖,猛然间,我把它们撕了个粉碎。
&ldo;喂,不要撕呀!&rdo;表姊连忙阻止我,可是已经来不及,&ldo;唉,这太可惜啦,这些信写得可真好!方才我坐在&lso;胶皮&rso;上看了一路,是一字一句地详细拜读,真是缠绵悱恻,哀艳动人,想不出你倒很有文学天才,竟会写出这么出色的书信呢!&rdo;
&ldo;您,您,怎么这时候还有心开我的玩笑?&rdo;我急得跳起脚来。
&ldo;我说的是真话,小弟,&rdo;表姊拉住我的双手,&ldo;先别急,我还可以告诉你|个好消息:依我看,唐琪的内心仍是爱你的;不过她太倔强,太任性了一点,临走她曾告诉我:&lso;千万别叫醒亚再给我写信或是来医院找我,那样我是绝不理睬的;他唯一的道路,是坚决勇敢地搬到我的住所去!&rso;&rdo;
&ldo;我应该搬到她那儿去,&rdo;我小声自语着,&ldo;她实在对我太好‐‐&rdo;
&ldo;不行啊,&rdo;表姊马上给我当头一棒,&ldo;我已经告诉了唐表姐,无论如何你是不能搬去的。她当时很气愤,很可能对我也不谅解;不过慢慢地,她或者会冷静下来。她目前的心情非常激动,容易发怒,似乎不太正常;她又似乎在跟谁赌气,我想大概是跟高家赌气,跟一切反对她爱你的人睹气,她要叫人家看看她能够如何完全获得到你;然而,她没有达到理想‐‐其实,你不跟她走并不等于拒绝她的爱,这话我也已经告诉了她,只是现在她想不通这个道理‐‐&rdo;
两天后,表哥动身赴平,他的学校已经开学了,行前,他由高家辞行回来,透露消息给我:高大爷和那个新民会的王处长打听出唐琪的服务医院后,派人钉梢,已经把唐琪的住所找到了,他们曾连连往访唐琪,好说歹说地要她搬回高家,或是答应嫁给王处长,因为王已为她买妥了一栋小洋房‐‐
第三天,我要求表姊陪我一齐去唐琪的住所。根据表哥所告诉的地址,在晚饭后,我和表姊很方便地到达;可是,我们扑了空。房东说:唐琪今天中午搬到医院去住了。
我在唐琪住了不满一个月的小房间内,徘徊良久,不忍离去。这儿不就是唐琪费尽心机,呕尽心血,为她,也是为我建设起来的那一个家吗?一个温馨的家,一个充满了爱与无限美丽远景的家啊!可是,现在一切都破碎了,正如遗落在墙角那儿破碎的镜框玻璃的碎屑一样‐‐我想到那个镜框也许是唐琪买来准备嵌放我和她的合照的吧?她不是曾经对我说过这回事吗?我又在另一个墙角的旧纸堆中,发现了不少张扯得粉碎的信,我把它们摆拢来,上面显然可见我的名字,&ldo;爱&rdo;字,更一再在许多碎破的小纸块上出现‐‐我断定这是她写给我的信,而且不仅是一封;可是由于她的倔强,她始终不肯寄出给我‐‐
在房东与表姊的催促下,我茫然走出那间小屋。当我们走在街心,我仍不断回首频频眺望:那一栋小楼中,每个房间都有灯光自窗口闪烁出来;只有唐琪住过的那个房间没有一丝光亮,黑暗、阴冷、凄凉已完全将那个不幸的小房间吞噬下去了。
二十三
情绪的恶劣,使我的脾气变得很坏。除掉不敢顶撞姑父以外,姑母、表姊、男女佣人,天天都要瞅我绷得长长的驴般的脸,听我语无伦次不近人情的话。
尤其是贺蒙,他变成了我发泄怨气的最大对象,每当他来看我,我便立刻神经病患者似地,抓紧他的双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