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到沈将军时,即使时隔多年,老头的眼里也闪过一丝悲伤:“然而沈将军全然没有做过这样的准备。他一路率军回京,在看见城门口的使臣、却不见皇帝时已然绝望。他或许原本以为皇帝会来此处见他。因此,他便在此处……”
老头分明是在说着别人的事,周逊此刻却渐渐明白了老头的用意。
他看向腰间的凤凰腰牌。老头或许是已经察觉到了他与皇帝的关系居然极端的非比寻常。
高宗与沈将军,自己同皇帝……周逊闭了眼。
“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以君臣关系的角度而言,是极为出格的,含有太多的不理智与冲动。这一切都仅是因为他们曾对对方全然真诚——捧着一片真心,以情谊为重,始终将冲动凌驾于权宜之上,因此更加无法容忍对方的背叛。因此,反而做不出对于两人而言都更加好的选择。”老人缓缓道,“我也是后来,才明白这一点。”
“我知道师父的意思。”周逊突然道,他手指摩挲着凤凰腰牌,缓缓道,“我同皇上,并非高宗与沈将军之间的那种君臣关系,老实说……”
他想起皇帝,敛目笑了笑:“就连我自己,也没弄懂我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关系。一个能臣,可以同君王拥有友谊,但不能真的将对方当做普通的朋友。师父想说的,是这个意思么?”
“全然的彼此依赖与过度的爱恨激情,对于大臣与皇帝之间的关系,是致命的。”老头道,“我看得出来,你想做一个臣子。不是锦上添花、替朝廷歌功颂德的文臣,而是一名真正的臣子。”
老头说到这句话时,周逊的脑海里闪过了周采的身影。
“不过如今对你说这个,或许为时过早了。即使是因爱而结合的夫妻之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会有几天同床异梦的时候。只是爱情并不能保证两人永远走在前往同一方向的路上。”老头笑了笑,“不过你始终要明白,你想要做的是什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进入朝廷,或者于你而言——”
皇上,到底是什么。
“我同沈将军不同,皇上同高宗也是不同的。皇上有一颗赤子之心。”周逊坚定地说着,想起了皇上的一个词,“他是个……理想主义者。而我认同他的理想。”
“理想主义者?”老头咀嚼着这个词,“能和理想主义者相爱是一件好事,不过同一名理想主义者在一起,总有一个人要想得更多一点、走得更辛苦一点,才能走得更长、更久、更远。”
烛光下,周逊笑了。
他的笑容很坚定,也很明亮。
“我不觉得这是一种辛苦。”他说,“我觉得这是一种幸福。”
……
寺庙里的灯亮了多久,皇帝就在外边的院子里呆了多久。夏夜梅林里蚊子嗡嗡的飞。皇帝在原地做了好多类似于体操的动作后终于忍无可忍,看向了暗卫头头。
皇帝:“听说,你身手不错?”
暗卫头头:“皇上有何吩咐?”
皇帝:“朕交给你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在这片树林里,有许多身轻如燕的刺客……”
暗卫头头:“……”
皇帝:“朕命令你替朕打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