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心外的老主任徐教授坚持认为,医生可以有分科,病人生病却是不分科的,内外科疾病在同一个人身上合并是常有的事,所以听诊器对于心血管医生来说,就好比战士手里的枪,丢不得,于是他下了规矩,自己的学生不带听诊器的不准上岗。
吴新明接手心外科后,这个规矩得到了沿袭,又齐全地传承到了冯殊这一代人身上。
至于捂热听诊器的举动……
冯殊并不是什么感情丰富的大善人,他只是见不得病人们发着光,又很无助的双眼——他们害怕说错哪句话得罪医生,也把身家性命全寄托在医生身上。
大多数时候,冯殊和来问诊的病人只能打几分钟交道,他仍会尽全力表达自己的善意和体贴,去安抚病患的焦虑。
他再次拿起了听诊器。
金女士性格泼辣,主动摆摆手:“这回可不用捂了啊,天儿已经暖和了,你们年轻人又血气方刚的,捂太热把我烫着可不好玩,又不是来拔罐的。”
她说罢忽然一拍脑袋,赶紧从包里拿出个不大的锦旗来:“差点忘了这个!”
上面写着: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生”字右上角加了个平方符号。
意思是冯殊救了她两次,简单粗暴。
诊室里其他病人哄地笑了起来。
冯殊收下锦旗,心头绵延了好几天的悲观情绪,也跟着被冲淡了一点。
将听诊器对准,他用眼神示意周围人安静,开始凝神细听。
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吴新明!我找吴新明……呵,他又不在?天天不在,都他妈的诓谁呢!主任不在也行,那我要找院长,院长找不到,我就告去市长那里、省长那里!告你们谋财害命,收了钱害死人,治死了我弟弟。我的亲弟弟就这么没了……可怜我侄儿才2岁、弟媳才18啊……”
分辨出这人的声音,而且声音还越来越近,冯殊蹙眉,抬眼警觉地看向大门边。
一个眉目猥琐的黑瘦男子出现在诊室门口。
他头上裹着才换上的纱布,门牙断了两颗,一张嘴,前面就露出个黑洞洞的豁口来。踮脚伸脖子,等看清里面坐着的是冯殊,男人浑浊的眼里精光一现。
“哟,冯医生,”他大摇大摆进来,拨开人群,“就你这把人害死在手术台上稀烂水平,还好意思继续坐在这里看病?”
冯殊冷着脸:“有病人在问诊,请你马上离开诊室。”
“装他妈什么比!”
他嘴里冒出各种不堪入目的污言秽语来。
冯殊不打算再搭理,倒是金女士先不乐意了:“小冯医生医术好不好、配不配看病,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的,我的手术他就做得蛮成功,不比那些专家教授差。你们这种人啊……”金女士打量了下男人二流子风格的穿着,“社会败类,就是没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