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多远,又有几个士兵推着一个囚犯过来了。
那人在冬日里穿着单衣,赤着双足,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每走一步就叮当乱响。他蓬头垢面,面上糊着已经干涸的血迹,江逝水开始还没认出他来。
等他走近了,江逝水看见他的眼睛,才认出他来。
周进,那个叛军头子。他的眼里满是疲倦,在看见江逝水之后,才有了些神采。
江逝水朝他笑了一下,两人便已擦肩而过。
他心里清楚,打了败仗的事情,并不能怪在周进身上。他能有站起来与建威大将军对抗的勇气,就已经是天底下的独一份了,要怪只能怪他年纪尚小,经历过的事还太少。李重山正值盛势,虽然脾性古怪,但是行军打仗已有数年,心机谋算都是一流。
他下意识要揉眉心,却被老管家按住手。他额头上还有伤。
江逝水收回手,低声道:“让江府小厮都随我出城,劳烦您老亲自去桐文巷走一趟。”
江逝水带着江府小厮,在城外给枉死的淮阳百姓收尸。
昨日夜里,李重山也有吩咐人去清理。主要是把叛军尸首都收拢起来,挑了几具死相恐怖的,送往各个郡县,悬诸城门示众。至于百姓的尸首,原本要丢去城外乱葬岗,但是当时天太冷,底下人就把他们堆在角落里,任大雪覆盖。
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的棺材,只能用席子代替。不清楚他们的名姓,也不能立墓碑,只能挨在一起安葬。让他们入土为安,是如今江逝水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
在城外时,他留意看了一眼,没有看见那时他在城楼上丢下去的那件大氅。
这说明那母子二人不在这里,或许还活着。
他稍感宽慰。而后老管家快步走到他身边,唤了一声:“小公子。”
江逝水往他身后看去。一个小厮跟在老管家身后,手里推着木轮椅。梅疏生坐在木轮椅上,朝他投来淡然平静的目光。
早先江逝水就要让他走,紧接着周进起义,淮阳封城,他就走不了了。如今一解封,江逝水就要送他走。
“兄长。”
梅疏生看着他额上还洇出血的伤口:“真要让我走?你一个人应付得来?”
“兄长临走时托我照顾世兄,如今情状,还是请世兄先回家修养几日。若是往后我还在淮阳城,再请世兄过来吧。”
江逝水不愿多说,转头对老管家道:“把马车赶过来。”
他出城来,乘的是马车。而梅疏生出来,为了不引人注意,只说是散步,也只带了一个小厮。如今用江逝水的马车来送他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