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了几步将碗收好,蹲在地上看着我舞枪舞得愈发带着狠劲儿,笑着说:&ldo;是是是,哪儿比不上了?咱们安北比那些个毛头小子强了千倍百倍不止。&rdo;他喝了一碗水,&ldo;哎,小兄弟,你轻着点使劲儿。你这练法,等到赶明儿早,侯爷来看的时候,该使不上力了。&rdo;
自此以后,军营中叔叔伯伯们见着我面儿,就唤我&ldo;小兄弟&rdo;,我为这事儿还生了他两天气。
将士们平常得了假是能逛城郭里的市集的,等到我再大一点儿,他隔几个月便给我买身新衣裳来,我又不穿,平素里都是着哥哥们一般的衣袍的。便问他买这些做什么,他搓了搓手,说:&ldo;我家闺女就比你小一岁,这老见不着,也想得慌,看着你穿跟看着我闺女穿似的,也是求个安慰嘛。&rdo;听了这话,我便偶尔得空穿上在他面前晃晃,而后便把衣服收到木箱里。如今也攒了好大一箱。
&ldo;怎这个时辰来看你伯伯了?&rdo;卢伯将地下炭盆拨得旺了些。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心底的顾虑同他讲了。我本以为卢伯会笑我还是个孩子,说我想的不周到,谁料卢伯竟字字认真听了,又对着地图思索了片刻,才同我说:&ldo;你所说还是有几分道理,可这时候传消息去给侯爷,无疑会动摇军心。大战在即,这也只是我们的揣测,并无确切的证据。&rdo;
他手从玉阳关上滑过,点了点离此处最近的关内枯榆城,&ldo;不如先一步传消息到枯榆去,那里驻扎了一万大军,管事的是州牧王岩。叫他警惕着,若是玉阳关出事,便能先一步驰援,再将消息往后递。&rdo;
我闻言点点头,确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了。
卢伯赞赏地看了我一眼,&ldo;真是长大了,能想到这些,很不容易。&rdo;
我又陪他坐下来闲谈了一阵,看着他写好了给那王岩的书信,差了人快马加鞭送去。直到夜深了,才回了营房歇息。
第二日,送信的还未回来,我自城楼上远远望见一队兵骑踏尘而来,不由得手脚冰凉,刚想令人将城门关锁,再仔细一看,领头那个,不是贺盛是谁?
不知他为何半途折返,我下了城楼,将手指放在唇边,长长吹了一声哨,小红马撒开蹄子奔过来,我跃上马,自城门而出去迎他。
等奔到了他近前,便调转方向,同他一起往回走着。
我们皆放缓了速度,还不等我问,他便开口:&ldo;我心下总不放心留你自己在这儿,便禀了父亲,回来玉阳关守着。&rdo;
我不由得有些感动,&ldo;你也不必半道折返,贺将军该训你了的。&rdo;
他语调轻快,&ldo;父亲不缺人,再者,玉阳关才是兵家重地。&rdo;
几句话间,便进了城门。
正是晚膳的时候,我便同他一起用了。有一道烤羊腿,很大一只,占了整个盘子,通常是要切成小块儿,蘸着酱料吃的。他拿了一只小碟子,用随着菜品呈上来的匕首将羊腿片成片儿,放在碟子里,积了厚厚一堆,方才递到我面前来。
他做这些的时候我正埋头吃的欢快,也并未注意到。
我取一小片蘸了酱料送进嘴里,嚼了两下,同他说:&ldo;知道你刀功好,也不必切成这么薄,太薄了反而失了口感。&rdo;
他又将那小碟子拿回去,换了一只空碟子,笑着应了一声&ldo;好&rdo;,重新替我片肉。这次果真是厚了一些,一片片却还是一样的厚度。
我看着他切肉,忍不住眉眼弯了弯。即便是大哥素日再照顾我,像片肉这等事,也是不会理的。
他见我一直盯着他,手中的匕首偏了偏,这片儿就厚了些,问我:&ldo;你先用着别的,一直瞧着我作甚?&rdo;
我把那片切厚了的抢过来丢进嘴里,对着他无可奈何的目光,咽下去了才说道:&ldo;没什么。就是见你如今这般模样,有点想不起初见你时,你&rdo;我斟酌了字句,&ldo;你嚣张的样子了。&rdo;
他许是想起那时候的事来,耳朵尖上竟泛了红,我咬着筷子,饶有兴趣地盯着他耳朵看。
他忿忿将我嘴里的筷子拿了去,将肉往我面前重重一放,&ldo;吃都堵不住你嘴。&rdo;,耳朵却是又红了一些。
第23章
我心满意足地吃饱了,又取了地图来,在案上展开,边比划着边同他说了先前的猜测和卢伯的安排。
等我说的口干舌燥,轻轻捶在他肩上一拳,叫他替我将案上靠他那一边的水递过来,才发觉他明明是盯着我看的,却竟有些走神。
直到我捶这一下,他才忽的回过神来似的,慌慌忙忙把水递过来,还险些撒了出来。
敢情我说了这么一顿都是说给这地图听了?
我不由得气笑了,喝了一口水润润喉咙,眯了眯眼睛问他,&ldo;贺盛,你倒是说说,我说到哪儿了。&rdo;
他掩饰地咳了两声,一本正经说道:&ldo;你所想的也不是没有可能。&rdo;他又仔细看了看地图,指点着说:&ldo;依我之见,与其将消息递到前线去,不如往回递。&rdo;他皱了皱眉,看着关内诸城。
我叹了口气,&ldo;枯榆城&rdo;,我们二人异口同声道。
他欣喜地看我,&ldo;你竟与我所想的一样。&rdo;
我又叹了口气,将地图卷起来,往他怀里一扔,&ldo;是卢伯同你所想一致。传消息的人昨夜便去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