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君庭向来吃软不吃硬,无论是撒野或是撒娇的凤姮,还是阮临赋那样的娃娃,亦或者是顾明惜这样的老妇人,只要对方对他真心示弱,他就无计可施。
他无奈,只得在堂上正坐,等着顾明惜再次给人扶着,晃晃悠悠跪在膝前,向他郑重行礼敬茶,将君子门那一套礼数,规规矩矩来了一遍。
“祖师爷爷在上,请受弟子礼敬。”
将堂上主位给让了出来的凤于归,黑着脸,叉着腰,往外看天,“唉,你也别在心里偷着乐,她只是将你当成个牌位供着呢。”
明明应该是他坐在那里,等着阮君庭跪在面前敬茶,喊他一声爹。
结果呢,现在变成他的丈母娘跪在人家面前,喊人家一声爷爷!
这辈分若是算起来,嘶,掰着手指头都有点算不清了!
凤乘鸾一只脚蹬在凳子上,拄着刀,看阮君庭煞有介事地配合着顾明惜将一连串的仪式做完,他倒是很认真地在哄老太太,完全没有半点敷衍或者嘲笑她疯癫的意味。
她莫名地心头一动,想起当初在长乐镇,他们俩从山洞中救出那些孩子时,阮君庭也是这样。
甘愿为弱者纡尊降贵的王者仁心。
她啃着指甲,津津有味地看他,正巧他起身扶了顾明惜起来,抬眼望向她,便向她一笑。
凤乘鸾灵机一动,对他摆口型,君子令!
阮君庭当下心领神会。
他等顾明惜重新在轮椅上坐好,才开口道:“明惜,我的君子令,你可收好了?”
那脸上,方才最后一点对长者的恭谨也没了,一派肃然,居高临下,俨然真的就是死了六十年的一代宗师,楚盛莲。
龙皓华看他那派头,忽地心头一酸,妈蛋啊,他媳妇离开师门的时候虽然只有七岁,但是这么多年对这个祖师爷爷都念念不忘,要是那楚盛莲真的生得与阮君庭一般无二,我靠!
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
顾明惜当年是怎么看上自己的呢?
完了!嫉妒了!
龙皓华回过神来,大手又捂脸,没法看了。
他居然吃起自己外孙女婿的醋!
顾明惜被阮君庭这样一问,连忙恭谨道:“回祖师爷爷,君子令被宵小之辈所夺,意欲将所有人引向太庸山,制造混乱,趁机夺宝。弟子的女儿,现任君子令传人,已火速赶往太庸山,想办法将令牌夺回。”
阮君庭来回踱了两步,眉间机锋一现,“对了,我睡得太久,很多事都不记得了,明惜,关于君子令中的秘密,你可知道?”
顾明惜两眼明亮地望着他,全不似犯了疯病的人,更不像被人蛊惑,她分明就是认定了,阮君庭就是楚盛莲。
“回祖师爷爷,君子令中的秘密,弟子并不知道,但弟子当年离开君子门时,您曾告诉弟子当谨记八个字。”
此言一出,堂上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
“雌雄相吸,见微知著。”顾明惜念念道,“您曾说,只要参悟这八个字中的道理,君子令中的秘密就显而易见了。”
阮君庭看向凤乘鸾。
凤乘鸾摊手。
龙皓华皱眉,“原来就是为了守着这八个字!这婆娘,连我都没告诉过,硬生生搭进去自己一辈子!可我活了年纪一大把,也没听说过君子令是雌雄两块,怎么回事?何来雌雄?”
凤于归也拈了胡子,“而且,什么又叫见微知著呢?”
这八个字,此时凭空猜想,谁都想不透。
凤乘鸾将刀一顿,“光在这里瞎猜也没用,不如尽快去与我娘汇合,先夺回君子令,平息这场风波,再做计较。”
被顾明惜这样一闹,凤于归也才想起来喊凤乘鸾他们俩来的正经事,“对了,东边来了消息,说有人看见你娘已经出了国界,从木乙城方向直奔太庸山。不但是她,整个天下对君子令感兴趣的人,都已经纷纷有所动作,此时,那一带沿途的大小客栈,已经全部住满了。”
难怪爹他不着急,原来娘一切都挺好。
凤乘鸾一颗心总算踏实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