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得近,孟简宁身上淡淡的清凉留兰香往魏千珩鼻子间钻,而她执着茶杯的素净双手上一条条细微的划痕,也落入了魏千珩的眼睛里。
长歌也看到了,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用看也知道,那些划痕都是干活时留下的。
原来,那怕将费氏母女赶到田庄子上,那庄氏还不肯消气,明明知道孟简宁上次去买药,是被自己逼着替了孟娴宁的,可在孟家骄横惯了的庄琇莹,非但不领情,还一直记恨着女儿与明尚书家的大好姻缘被孟简宁的丑事搅黄一事,特意嘱咐庄子上的婆子折磨着费氏母女,母女二人天天被婆子逼着和下人一起干粗活,手上到处都是划痕。
若不是昨晚在铭楼魏千珩出面为孟简宁说情,孟清庭为了圆戏,不得已放了母女二人,只怕依着庄氏的意思,莫说放费氏母女回京,只怕会随便给这个庶女配个庄子周围的山野村夫嫁了,让这对母女一辈子老死在了田庄上了。
所以,孟简宁感激魏千珩是应当的。
魏千珩接过她递过的茶水,浅浅泯了一口,淡然道:“小事一桩,二小姐不必再挂怀,早些回去罢。”
孟简宁依礼告退离开。
等她走后,魏千珩也没有兴致久留,让白夜结了帐,离开了四喜铺子。
长歌与初心正准备偷偷遁走,走在前面的魏千珩突然回头,对跟着他们一起出糕点铺的长歌道:“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就来找白夜兑现。”
长歌愣了一下,等明白过来他说的恩赏一事后,连忙应下,尔后带着初心告退离开……
直到走出长街,长歌才松下一口气来,再没了逛街的兴致,领着初心回泉水巷的家。
初心还没尽兴,忍不住埋怨起魏千珩来:“姑娘,这也太奇怪了,昨晚你在铭楼上遇到燕王,今日又在长街上遇到,汴京这么大,怎么走哪都能碰到他啊,真是阴魂不散的阎王爷……”
长歌也被两次相遇搅得心乱,想着他看着翠玉豆糕时的失魂样子,心里闷闷的痛着,苦涩笑道:“别想那么多,总归再过几日就能知道是否成功了……若是成了,咱们就可以离开了,也就……再也不会遇到他了!”
初心不经情事,没有察觉到长歌语气里的失落,只一心想着长歌怀孕的事,不由激动又兴奋道:“总归这几日就能知道了,希望姑娘这次能如愿以偿。”
长歌每个月的月事就在这几日,若是过了这段日子月事没有如常而来,就表示怀上孩子了。
如此,接下的几天里,初心激动又紧张着,天天求菩萨保佑,保佑姑娘不要来月事。
长歌也很紧张,若是这次能顺利怀上,等十月怀胎瓜熟蒂落,乐儿就有救了!
一想到这里,长歌就激动不已。
转眼,几日过去了,长歌的月事没有来,主仆二人欢喜得差点哭了。
如此,初心再不迟疑,开始收拾行李。
长歌也开始做离京的准备,她想到还留在陌无痕手里的镯子,准备去一趟北善堂,将镯子拿回来。
吃过早饭后,她让初心留在家里收拾,自己出了门雇了辆马车往北善堂去了。
北善堂是座善堂,坐落在汴京的罗市里,那里住着的皆是贫民百姓,也有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
北善堂专门收养着这些无父无母的孤儿,许多贫苦人家里养不起的孩子,也会送到善堂门口去,让善堂养活。
长歌到了善堂拿出陌无痕给她的石坠子,守门的老伯眸中闪过精光,盯着她看了半晌,尔后打开门放她进去,让一个小厮领着长歌去见客的厅堂等着,他进去帮她通传。
长歌随那领路的小厮一路走去,看到院子里到处都是小孩子,小一点的在院子里嘻戏打闹,大一些的有的在书堂里跟着先生念书,一些却在后院打拳扎马步,不分男女。
看着满院的孩子,长歌内心震动,不敢相信,杀人如麻的无心楼组织,背后竟做着这样的善事。
不论无心楼的刺客们在外面干的是怎样的罪恶勾当,这间善堂却是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遮风避雨的家,免了他们太多苦难,让他们能健康的成长……
而看着这些孩子,她不由想到十七年前自己带着妹妹在大雪里露宿街头时的痛苦绝望,若是当时也有这样的善堂可以收容自己,或许她也不会走上一条不归路,成为如今的样子……
想到这里,长歌不禁黯然伤神,一道戏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怎么,被本楼主的善心感动了?!”
长歌回头看去,陌无痕身着银鼠白的家常便服闲闲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脸上照常戴着银色面具,一双如虎豹般锐利的眼睛在面具下定定看着她。
相比夜里看到的那个一身黑色劲装、带着危险气息的陌无痕,眼前这样悠闲放松的陌无痕却让长歌无处适从。
她尴尬的笑笑,指着院子里的孩子,问他:“这是你一个人所办,还是无心楼办的?”
“无心楼!”
陌无痕答得干脆,轻描淡写道:“初时,我们办这样一个善堂,只为照顾楼里那些牺牲性命的兄弟的孩子。后来,我们也开始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反正养活一个也是养,养一百个也是养,大不了多接几单生意。”
长歌问:“他们长大了,你们会放他们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