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塬不发一语,知道她又在扯开话题。
赵想容转身要走,却被他拽住手腕。她没有挣扎,但内心那一股莫名的暴躁好像隐约又升起来:“……你这,不会想跟我在这儿闹吧!”
她依旧笑意盈盈的,周津塬和她对视了会。
“不用送我杂志。”他缓慢地放开手,低下眸子,淡淡说,“我花钱买两本吧,当作支持你在巴黎的工作。”
赵想容也没想到,在巴黎这一住,居然那么久。
她和负责视觉的同事,改了刊物的内容结构。传统的时尚杂志的内容结构庞杂,除了广告,还有编者感言,流行趋势,静物与配饰,明星与设计师专访,时装大片,美容美妆,读者生活方式,品牌新闻等等。刊物换主编也是改排版和栏目名称,很少大换内容结构。
赵想容从不是那种事无巨细的性格,管他呢,直接删了几大零碎的板块。
司姐一直羡慕嫉妒恨gq的特稿,但赵想容感兴趣的是gq带火的小插画模式,也鼓励小编辑找类似的画手在新媒体做,一来省了拍摄制作费用,二来她在国外掌控也方便。
——这些改革需要时间检验对错。幸而,广告收入支撑她们在短时期内倒不了。
赵想容在工作上的作风向来浮夸,但这一次,她的目标倒是出乎意料的朴素:希望杂志一年内别倒。
深秋的时候,赵想容短暂地去了一趟美国,在la待了几天。
小侄子躺在襁褓之中,赵想容的父母异口同声地形容他和赵想容刚出生时一样,是个粉雕玉琢的美丽小婴儿。
但等赵想容本人看了看,表情微微凝固,隐约觉得被碰瓷。她亲侄子长的怎么形容呢——即使戴上亲情滤镜,可能还不如萧晴家的小闺女好看。
何况,侄子旁边躺着的一排婴儿都是雪白的外国小朋友。可能是种族问题,怎么看怎么矬。
陈南气得掐了她女儿一下:“别给我瞎说!”
赵立森没来。全家人欢天喜地围着新生儿,赵想容和她嫂子的关系非常一般,待了几天无话可说,索性跑到纽约转了圈,又重新飞回巴黎。
而这段时间,周津塬至少每隔两周会从柏林来看她。
当知道她从纽约回来,他也特意挑着那一天飞巴黎,落地后没离开,在戴高乐的接机处等她。
周津塬听到赵想容吐槽小婴儿的长相,他也没兴趣去看照片,只不咸不淡地评论一句:“不像你最好。别的女人生孩子,为什么要像你?”
他想牵赵想容的手,却被她不动声色地挪开。赵想容说:“哎,你不懂。”
周津塬凝视她的侧脸,她却看着车窗外。
再不知不觉,时间就快到了圣诞。
巴黎的朋友早就蠢蠢欲动策划着度假。或者飞到一干热带海岛,近点的就是一起滑雪。
赵想容和阮妹他们去瑞士滑了三天的雪,回来后到熟悉的沙龙,准备做个头发,漂漂亮亮的迎接新年。
赵想容坐在靠椅上时还看着手机,她们正提前两个月审春节的版面。除此之外,杂志试着和一个潮牌接洽合作,想做一次联名快闪,品牌方要她们编辑部帮忙选品。
赵想容也请patrol帮着把关。patrol倒是愿意帮忙,但他这人说话依旧特别酸,说什么一届时尚女刊主编居然沦落到自己下场卖货哈。
这时候,周津塬发了条微信:你在做什么?
赵想容随手就删了。
她来做头发的高级沙龙,今天招待的都是中国女客。旁边坐着的女人,穿着香奈儿上一季的外套。她是跟牛津读eba的老公陪读的,但经常跑到巴黎过周末和过圣诞。
这位香奈儿太太极度推崇英国,之前不停地说什么女王啊贵族啊舞会啊,喋喋不休一个多小时。不过今天,她居然聊什么学业。“……其实啊,英国有全欧洲和全世界最好的高等教育,其实呢,法国的教育还好,几大高商的学费都不便宜。”
赵想容是烫染,花费时间略久,等待时有专人在后面给她按摩肩颈。她放下手机,懒洋洋地坐着。
“但我跟你们讲,我最不喜欢的是去德国留学的人。因为国内去德国留学的,图得全是在德国不用掏学费。只有又穷又假正经的人去德国留学。”她说。
香奈儿太太看样子是个全职太太,却拼命显示自己能很犀利讨论话题的样子:“……现在的博士学位都水得很,是个人都能读博士。那些跑德国读博的,基本是工科,好多都是政府公派来。公务员呢都闷骚,就爱搞婚外恋。还有一种是国内混个水博士,跑欧洲混一年博后,回国内二流大学拿教职混日子。”
她总结:“我有个朋友就是这样,到慕尼黑读博,平时穿的那叫一个土。一女的,整整半年都不剪头。远远地看,哎呦喂,和捡垃圾的没什么区别……”
赵想容突然就侧过头,她插话:“你看不出她和捡垃圾的有什么区别?”
“嗯?”对方显然没料到会有人接茬,微微慌乱后说,“哈哈哈哈我就这么形容。”
赵想容说:“我告诉你有什么区别——你那朋友,只需要来一趟美发沙龙,掏几百欧,剪个头发,就能回去继续当博士。而你呢,无论怎么修刘海,生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对方同样是个骄纵性子的贵妇,闻言猛地红了脸,回呛说:“多管什么闲事。我说自己的朋友你都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