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想容一挑眉。“你有这么好心?”话虽然这么说,她把资料仔细收好,又沉着脸说:“信。”
周津塬利索地把两封信推到桌面,赵想容想当场拆开验货,但看他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又忍住了。
她迅速地收了起来。
这一次见面,堪称史上最顺利。
两人没有扯皮和互相争吵,半分钟内,她就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全部拿到手,
赵想容心情放松,终于多看了他一眼。
周津塬居然还留着胡子,也说不上适合不适合他,但总觉得,平白无故老了几岁,就像面对他二叔之类的人物。
她再仔细地打量着周津塬,他的从头发到外套到鞋,非常随意。她也知道医生的工作辛苦,尤其是手术日,但问题是,周津塬并不是一个对仪表邋遢的人。总觉得这幅样子有点像心灰意懒。
赵想容越发讨厌苏昕,抢了自己男人,还不珍惜。只不过,苏昕如果珍惜了,赵想容觉得她只会更生气。唉……
她发愣的功夫,周津塬示意服务员上菜。
他很谨慎地控制节奏,如果此刻太热情,就会把猫科动物激得提高警惕,如果太冷淡,他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这顿饭吃得安静且不自在。
赵想容边吃边平静地跟周津塬说了一些旧事。
“我当初在病房,医生说我以后会变成聋子,我的脾气就变得……有点古怪。后来有一天,许晗突然给我拿来一封情书,她说,她们学校有个特别优秀的男孩子喜欢我,要和我当笔友……”
周津塬扬起眉毛:“这故事似曾相识。”
赵想容看着眼前不知实情的男人,她淡淡说:“我一开始就知道,这信是许晗自己写的。许晗假装自己是另外一个人,她想让我知道,世界上还有人喜欢我,她想让我振作。而我假装相信了。因为,我当时确实需要有人开解我,我以为这是游戏,我也想逗她玩……”
赵想容没有想到,许晗真的把她的信递给了现实中的一个人物。而许晗恐怕也没有想到,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周津塬,真的回应了她的信。
他们三人,就以这样古怪的方式当了笔友。
许晗的身份是信使。她会把赵想容的信,原封不动地交给周津塬。许晗的身份也是笔友。当周津塬回信,她会在原信基础上再添加新内容,写成一篇长长的,新的信件,寄给自己的好友。
许晗成功了,她让周津塬以为自己是安静清冷的女孩,她也让赵想容对男孩的审美变成清冷安静的类型。
她从中收获到了什么?也许是虚荣,也许是无聊,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个又温暖又黑暗花园,想帮助别人,想扮演上帝,想找一个人来戏弄,想丧失一点自我,很病态可是又很享受。也许,这只是青春少女间互相倾轧但又密切相关的友谊。
繁复的游戏,越往后越和许晗预期的完全不同。
她为了维持笔友这个谎言,答应和周津塬交往。但在赵奉阳介入后,许晗有了两个“男朋友”。一个对她表示,他最爱的只有赵想容。而另一个也是把她当作赵想容。
许晗大概崩溃了,跑去对赵想容说绝交。每一件事都错位得离谱。两个女孩的绝交,斩断了这一场畸形关系。直到许晗出国前,拿着生日礼物去找赵想容,她出了车祸,又打下来一个荒唐的逗号。
“我很长时间内,都不知道你是真正存在的人。”赵想容告诉他,“因为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你的回信。我所有收到的信,都是许晗亲笔写给我的。我很肯定。但是,许晗这个小婊子太懒了,她把我的信直接拿给你。”
周津塬沉默地听,他缓慢玩着自己的茶杯,看不出喜怒。他无法说话,一说话,就有什么东西碎掉。
赵想容把这一切平淡地说出来,越说越难受。
不是心理上的难受,赵想容觉得,她在离婚后已经百毒不侵。纯粹是生理上的问题,她的大姨妈提前来了两天。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周津塬注意到了,他微微皱着眉:“怎么了?胃疼?”又拦住她,“别吃了。”
赵想容难得细声细气:“……不是胃。”
“月经?”他继续猜。医生说起这个倒是没有什么忌讳,搭了下她的脉搏,又观察下她汗津津的额头。
周津塬见过赵想容痛经时的鬼样子。
赵想容有个坏毛病。她讨厌药。一切药,中药和西药,即使布洛芬这种不上瘾的止痛药,都会拒绝。她痛恨自己是病人。
周津塬以往的态度不置可否。不吃就不吃。疼一段时间,就老老实实了。
赵想容感觉小腹里像有什么在腐蚀,她按住桌巾,暗自想大姨妈和林大姨一样,没有眼力,来得太不是时候。
但她脸上还是笑吟吟的:“你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周津塬,你一直以为自己是梦中情人?其实,你也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消遣。”话越说越虚。
周津塬盯了她半晌,直到她维持不住笑容,他问:“你男朋友的电话多少,我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她轻声说:“出差了……”
周津塬今晚这才首次忍不住笑了,真是得来不费功夫。他刚刚一直在思考,怎么把她拖到自己家里。
赵想容吃力地掏出手机:“我让我哥来接我。不然,我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