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达强忍着作呕的,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离开了这片战场。一直等回到了中军大帐,萦绕在鼻间的血腥气似乎也还未淡去。
见她脸色不太好,唐昭忙问道:“明达,你还好吗?”
明达摇摇头,扯下腰间的香囊放在鼻间嗅着,可血腥气带来的难受感觉却还是不曾退去——不仅仅是生理上被熏的难受,更是心理上本能的排斥。因为这并不是她头一次遇见这般血腥的场面,上一次嗅到这般浓重的血腥气是在十年前,而那一场杀戮血腥让她失去了太多。
唐昭见明达一直无意识蹙着眉头,便知她定是还不舒服。目光在她手中的香囊上扫了眼,想了想也从自己袖中掏出一只香囊,递过去道:“要不然你试试这个?”
明达眨眨眼,自然不会拒绝她。接过唐昭手中的香囊放到鼻尖一闻,便觉一股清凉的气息直冲大脑,心中的烦闷也消散了不少。她打开香囊看了看,问道:“这里面是薄荷?”
唐昭点点头,说道:“之前我去军医那里要的,军营里这东西也不多。”
明达一听便知道,她是替自己准备的,淡淡的欢喜霎时冲走了所有负面情绪。她嘴角扬了扬,又忍了下来,一本正经对唐昭道:“多谢阿庭哥哥,这香囊挺好的,不过我觉得还不够。”
唐昭闻言不疑有他,仍旧一脸担心:“你还是不舒服吗?要不然我去请军医来给你看看?”
“不必。”明达一口否决了,紧接着便张开双臂环住了唐昭的脖子。而后没等唐昭反应,她便将脸埋在了唐昭颈边。嗅着这人身上日渐熟悉的气息,心中的沉郁不安便都渐渐缓解了:“不必请大夫。阿庭哥哥你别动,让我抱抱你就好。”
这话听着简直不正经,唐昭的耳根都涨红了,可她到底也没舍得将人推开。反而犹豫一阵之后,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明达的后背,以示安慰。
不多时,明达果然恢复过来,只是抱着唐昭却有些舍不得松手。
唐昭很快察觉了,主动将人推开:“既然好了就别总抱着了,被人看见可不好。”
明达闻言撇撇嘴,不满的嘟哝:“真小气,这时候谁会来啊?!”
哪知明达话音刚落,便听帐外传来一声轻咳,紧接着连静瑶的声音便自帐外响起:“那个赵功曹我让人抓回来了,你们要审问审问吗?”
话音传来,明达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尴尬,那是被当面打脸的不自在。但明达如今脸皮也厚,并不担心自己之前抱着唐昭不肯撒手的模样被人看见,于是很快收拾好心情扬声道:“多谢连姑娘,你现在进来吧。”
连静瑶闻言掀开帐帘走了进来,神色间倒是正常,只手里毫不客气的拎着一个人。唐昭和明达定睛一看,那被五花大绑捆得狼狈的,不是之前溜走的赵功曹又是谁?
这是之前就商量好的,连静瑶武艺高强,连家寨也不乏能人,跟踪抓个人并非难事。
连静瑶也不过问两人审问的事,将人交给唐昭后,转身便走了——今晚军营被袭,虽然她们的营帐位于中心并未被战事波及,但喊杀声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却还是传了过来。她之前忙着完成唐昭的嘱托,这会儿得赶紧回去看看,也免得王映秋被这动静吓坏。
当然,连静瑶回到营帐,见着王映秋正抱着瑟瑟发抖的兔子安抚是后话了。
眼下这营帐中,唐昭和明达却是冷眼看着赵功曹,唐昭更是毫不客气的一把将他惯在了地上。
明达收敛起了所有的软弱,浑身气势变得威严,她看着赵功曹真心问道:“赵宣,本宫对你委以重任,自问不曾亏待于你,你为何背叛本宫?!”
赵功曹浑身被缚,被唐昭那一下摔得不轻。可饶是如此,面对明达审问时,他也不愿以歪躺着的狼狈姿势面对。他奋力挣扎了一会儿,面对着明达盘腿而坐。旋即他扬起下巴,明明是身处下位,却有一副居高临下的睥睨姿态:“乱臣贼子之后,怎配旁人忠诚?!”
唐昭闻言脸色微变,转头去看明达,果然见到明达脸色不好。
赵功曹见状却笑了,笑得异常开怀,他又道:“你自以为对我有知遇之恩,却不知我真正姓甚名谁。”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脊背也挺得更直了:“我本姓周。”
赵功曹的指责,已是一桩旧事了……
当今国号为梁,建国至今不过五十余年,传至如今却已经是第四位帝王了。
太|祖年号建武,在位十八年,传至延平帝在位不过三年,而后便是武兴帝在位二十年,再至今上年号元平,如今正是元平十年。
赵功曹一句乱臣贼子之后,自然不是指太|祖皇帝夺位一事。事实上梁国建立之前是乱世,诸侯纷争近百年,才遇到这样一位雄才大略之主,平定天下建立了梁国。
梁国建立之初,太|祖与民休息,十八年间吏治清明海晏河清。然而尽享太平之后,皇位的传承却出现了问题——从建武到延平再到武兴,三代帝王间的传承并非父死子继。
建武帝与皇后乃少时夫妻,自来感情甚笃,生了长子亦是聪敏贤达。梁国建立后,战功彪炳又有贤名在身的长子自然便被封做了太子,父子之间亦是亲密异常。猜忌不曾在这对父子之间发生,建武帝也以为能将天下交付太子手中,却不料最后落了个白发人送黑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