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示意她起身,随口便温和道:“这时候还要和朕这样多礼么?”。
他见那外袍有些长,吉灵不便行走,便亲手将衣裳领口向内里折了些许,又向上提了提,替吉灵扣好扣子,才道:“如此尚可。”。
吉灵抬头看他,见胤禛剑眉之下,眼角微微上扬,一派雍容。那眼眸白日里对着旁人时候是淡漠冷冽,此时却温柔如春风。
胤禛也瞧着吉灵,瞧她眸子里倒映着的自己。
他便想到了那时候在皇后的坤宁宫,因为海贵人之事,自己第一次注意到吉灵。
他还记得她那时候只是个病着的小小常在,若不是这场风波,恐怕她整日只会缩在自己的房里养病。
那时吉灵身上穿了两件冬装,硬是把自己裹成了一个寒酸的水桶,从众人背后走出来的时候,他就瞧着她身上古怪得很,看了半天才看出来。
那时候他就想,得冷成什么样,衣服短缺成什么样,才能让一个后宫女子明知要面圣,明知这可能是她人生中最后一个机会了,也只能穿成这样?
恐怕那件已经是她最好的衣裳了罢?
偏偏这小常在面对自己,还要一脸强装镇定从容的神情——只是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眼里一掠而过的胆怯。
她很紧张。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那股神情打动的,或许是出于上位者怜悯弱小的本性,或许是出于帝王的占有欲,也或许是出于雄性的征服欲,总之后来——他很快就翻了她的牌子。
他本以为她和从前选秀入宫的那些女子会一样——无非临幸、得宠,恃宠、争宠、失宠。
从他小时候有记忆起,父皇先朝的妃嫔们就是这样过的。
后宫女子都是这样过。
后宫女子从来这样过。
可是与她相处的日子竟温馨如水,一晃也流过了不少辰光。
她似一碗热粥,没有烈酒的明丽淳艳、没有清茶的风雅孤高,
她是最有人间烟火气的温馨。
他竟一日一日渐渐有些离不开她了。
胤禛微微低头,凝视着吉灵,吉灵自然不知胤禛心中所想,只看夜色晦暗不明,胤禛眉目如描如画,瞧着自己的神情中含着些说不出的意味,似乎有什么和以前渐渐不一样了,又似乎什么都还和以前一样。
苏培盛在后边瞧着胤禛这神色,心头一震,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又放慢了几分,只撵着身边的小陈子道:“去跟着皇上!”,又打手势吩咐后面的人将脚步更放慢了一些。
胤禛带着吉灵随意往前逛着这皇家外宫。
经过一处玉阶之时,胤禛缓步上前,走了几步,见吉灵没跟上,一回头,见她提着旗装下摆,花盆底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