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葡萄喜颠颠地跑过去,朝这边挥手再见,因为有规矩,他不敢求着香爸爸快来,只是很礼貌地给大人鞠了个躬。等人把大门关上,卞鹤轩拉了把刘香,竟没拉动。
“舍不得啊?”卞鹤轩问。
“小葡萄身体不好,将来不能累着,他找寄养家庭,条件高。”回力鞋摩擦着地面,刘香到底是乖巧,跟着往停车场走,“好好的孩子,生下来,为什么说不要就不要呢?怎么会舍得不要了呢?往后想起来,都不知道孩子在哪儿住,在哪儿吃喝,心里边儿多疼啊。大哥,我想不明白,妈生了我,都养大了,没叫我吃过苦,怎么……”
“那是因为咱妈是神仙,仙女儿,懂吗?”卞鹤轩开车门,把人哄上车。
小不点儿这种情况难办,卞鹤轩亲自领养了一个,清楚里头虚头巴脑的细节。蛋蛋是他们等了1年才接回家的,要不是孩子被领养家庭转收养,想领养一个要排好几年。为什么?因为大部分领养家庭也找男孩儿,他又不能养闺女。男孩儿健康得少,九成以上都有大病,脑瘫、唐氏、脊柱裂,或者小不点儿这种从小动手术,必须养得精细,经济负担大。
所以福利院有时优先考虑外籍家庭不是没道理,孩子到国外还能更好的医疗康复。卞鹤轩有钱,当初就没咬死领养年龄,大一点儿也行,好带。国内能治的小病也行,大病儿童根本轮不上他。
领养女孩儿还挑,每个福利院都见惯不惯。领养之前得见上一面,有时候跟挑物品似的,孩子皮肤黑白、身高、长相,连双眼皮单眼皮都有的挑。
卞鹤轩是没有繁衍后代的欲望,可他觉得这些事儿太操蛋了,所以不愿意来,来了心里头闹腾。
刘香以为直接开车回家,谁知停在路边。“大哥你停车了?”
“哥下去买包烟啊。”卞鹤轩钻出车门。刘香一惊,大哥好几年都不抽烟了啊。他赶紧往外看,看卞鹤轩从超市出来找人借了个火儿,着急忙慌地嘬了一口。
吐出了一个大烟圈儿。
卞鹤轩心里闹腾烦了,好久不碰尼古丁吸不习惯,抽完一根儿,整包烟就进了垃圾桶。上车前试着往掌心哈了一口气,闻闻,还行。
“抽烟对身体,特别不好。”刘香从后座拿了瓶水,给他拧开。
“以后不抽了。”卞鹤轩刚才是抽风,这会儿长长叹出一口气,闭眼入定,眉头和喉结都不动。
刘香轻轻问他:“是不是还生气啊?我给你说个,笑话吧?”
“没有,就是哥心里烦。”卞鹤轩突然一笑,自己是成熟了,终于承认心里烦了,“其实也气,特他妈气,因为哥小时候就让同班排挤,心里不好受。”
刘香不知劝什么,紧紧抓了他的手。
“刚才哥确实冲动了,没想怎么着。上学那时候条件不好,班里没人待见我,就连女同学的家长都劝闺女别搭理我。上职高之前没朋友,都是打架打出来的交情,街坊从不多瞅我一眼。咱儿子叫人一挤兑我就特烦,怎么他妈的跟老子一样的命啊。”
“那现在你别和人打架了,好不好?”刘香解了自己的安全带,像抱一只打架又输了的野狗,摸摸头,摸摸下巴。
“刚才是冲动了,多亏你拦着。”卞鹤轩闭上眼享受,好歹世上有个人肯接着他,心定在肚子里,“咱俩养的孩子比我命好,我要上学时候能认识你,改改这狗脾气,这辈子肯定少走好多弯路。狗蛋也是,挨欺负也不知道说,还以为他成天上学都高高兴兴的呢。”
刘香的手划过卞鹤轩紧张的后背,拍一拍他:“那可不行,大哥上学时候,我还没上呢,你该欺负我傻了。”
“嗯,肯定欺负,天天怼你,把你怼墙角里亲。不亲不让你放学回家。”卞鹤轩难得天真一把,幻想小傻子穿校服的模样肯定巨可爱,“哥不气了,不气了啊,别担心,也不找学校了,咱家蛋蛋不是想踢球吗?哥这两天找了几个训练营的资料,封闭的那种,让他去适应1个月,下学期转学吧。你可能不明白,咱儿子是遇上霸凌了,哥不想叫他受这份委屈。趁他还小,给他安排个好的成长环境,长大了别像老子似的,这辈子说不出人话来。”
“转、转学啊?”刘香没感受过校园暴力,担心孩子换地方不适应,可大哥比自己聪明多了,他拿的主意,肯定有他的道理。
下午,卞鹤轩带着刘香一起去接了蛋蛋,又单独找班主任谈话。走的时候帮孩子整理了小壁橱,东西拿得干干净净。蛋蛋上车看见了自己的平安扣,知道小葡萄肯定回去了,也没有多问,只是放暑假了却一点儿都不开心。
一回家,蛋蛋觉得屋子是有些大了啊,真大,真空。可也有开心事,爹说要给自己报足球小将训练营呢,不上课,天天踢球。
“爹,我走几天啊?”狗蛋拿着作业,还不知道要转学,“要是不能回家,我提前写暑假作业。”
“甭写了,好不容易放假,先休息,再说老子以前从不写作业。诶?媳妇儿?媳妇儿你怎么了?”卞鹤轩突然发觉刘香不对劲,后脖子红得像烧熟的三文鱼,赶紧摸了一把白脑门儿。
刘香感觉头沉沉的。“有点儿累了,大哥……我困。”
“艹,发烧了吧?”卞总心说不好,要坏事儿啊,孩子没被传染上,大人叫病毒性感冒给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