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公子一时窘迫,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在外头花天酒地向来颇有微词,拴不住儿子的腿就只能釜底抽薪。慕公子财力有限,以前十天半月就来一趟胭脂榭,现在已经一个多月才来一回。落竹心里通透,对他自然没那么尽心,这一次要不是惦记着西湖的莲蓬,怎么肯跟他出来。昨夜慕公子不知节制,他已经有些不高兴,今天还蹬鼻子上脸,落竹可不肯再给他面子。
当下站起身,看都不看慕公子一眼,往船尾走去。阿碧感觉到船身晃动,转头就见落竹臭着脸朝自己这里走,刚要问怎么了,就见慕公子一个猛虎扑兔把落竹扑在船上。落竹被他一口咬在脖子上,几乎气结,双手被制住,外衣扒了一半。可那个傻乎乎的阿碧还端端正正坐在船头,一脸无辜看着自己。他气急败坏,吼道:&ldo;愣着干什么!救我啊!&rdo;
阿碧这才反应过来,咳了两声,扯开嗓子,下一刻,那公鸭嗓就在西湖上传开了。
&ldo;救‐‐命‐‐啊‐‐&rdo;
落竹觉得今天自己肯定要给人白嫖一回了。
怀王在江南有个朋友,知道他要从边关回京城,就力邀他到江南赏赏花看看树。怀王这辈子还没来过江南,也就欣然答应了。却没想到朋友动机不纯,怀王到江南没几天就安排他去了趟胭脂榭,今天更是把人拐到西湖上,满心想着介绍哪位漂亮姑娘给这位向来没什么桃色事件的王爷过过瘾。阿碧的叫声传来时他们的船正与慕家擦肩而过,怀王也不过一抬眼,就看见了船尾叫唤的阿碧,再仔细一瞧,嚯,落竹衣服被褪到腰际,正趴在那翻白眼。
怀王的朋友也不厚道,趁怀王还没拿定主意管不管,先叫唤起来:&ldo;哎呀,这不是落竹公子!&rdo;
怀王这下没法装看不见了,对身后的荀沃摆摆手,说:&ldo;你去管管这事。&rdo;
阿碧眼尖,荀沃轻功踏水过来时候更中气十足大叫&ldo;好汉救命&rdo;,荀沃何曾被人如此称呼,当下也觉得自己真是好汉一枚,该出手时就出手,三下五除二把慕公子扔到一边,对着旁边帮忙的慕府下人几拳几脚搞定。阿碧跑过去扶起落竹,被落竹狠狠瞪了一眼,低叱:&ldo;叫唤得我脑仁疼。&rdo;
慕公子被荀沃一拳打在眼眶,整个人飞出去,半晌才回过神。睁开眼,落竹边拽着衣服边挑着眉梢望向自己,他一时悲愤,失声道:&ldo;落竹,我以前对你这般好,难道还不如几锭金子?&rdo;
落竹把腰带系好,款款走到慕公子身边,淡淡道:&ldo;你若是肯多给我几锭金子,对我不好都无所谓。&rdo;
怀王一步踏上船,把这句话听了个完整。那一夜温存的好,被这短短一句话洗刷得干干净净,只觉得那让自己流连的一颦一笑都是糟蹋了如此美的一双唇。落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见着他甚至有几分欣喜。毕竟堂堂怀王,可比船王值钱多了。他目光流转,片刻之间,无奈遗憾痛心种种感情蕴于眼中,颤声道:&ldo;爷别误会,公子这是一时迷了心窍……&rdo;
&ldo;落竹。&rdo;怀王打断他,&ldo;包你出来,要多少钱?&rdo;
落竹愣了一下,像是犹豫般把目光转向一旁。阿碧赶忙报出一个数字,荀沃暗自吐吐舌头,感叹这位公子价码可真是高。可怀王也不过迟疑片刻,便道:&ldo;三日后我会返回京城,届时你随我回去。三个月内,我包了你,就按这个价钱。&rdo;
荀沃大惊失色,低声劝:&ldo;王爷三思啊,这么多钱,够他在京城买套房子再娶上三房小妾了!&rdo;
&ldo;对啊,爷可要三思,三个月时间不短,况且,按规矩,您要先付一半定金。&rdo;此话一出,荀沃的脸更白了。
&ldo;落竹,你不是只认钱么?&rdo;怀王冷笑,&ldo;银票明天我会派人送到胭脂榭,要不要随我去京城,你自己考虑吧。&rdo;
&ldo;笑话,若王爷果真能如期把银票送到,我又为何不同王爷走这一趟?&rdo;落竹笑道,&ldo;还望爷临行那刻,别忘了胭脂榭里的落竹。&rdo;
直到晚上提笔书写给那人的信时,怀王才仔细反省自己白日的举动。当时一冲动说出要带落竹去京城的话,其实,只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见到那人了吧。所以当日光下,落竹扬着与那人一模一样的嘴角讥笑时,自己才格外觉得无法忍受。
明明那个人温柔宽容,无论对谁,都未曾用过讥讽这一种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