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从宫中回来,已近晌午。怀王踏进王府,候着自己的不是王府大总管季一长,而是他手下的一个小子。他平日话不多,能说一个字不说两个字,走进屋里转了一圈没发现落竹,便对着那叫王小生的仆从道:&ldo;他呢?&rdo;
王小生刚过十八,一脸青涩稚气,可办事却很是稳重得体。见王爷这么问,就知道是指谁,略弓身道:&ldo;落竹公子用过早饭就去书房了。&rdo;
&ldo;书房?&rdo;怀王失笑,&ldo;他不是说肚子里墨水不多?&rdo;
王小生更低了头,不说话。
&ldo;走吧,去看看他。&rdo;
书房的门敞着,阳光直直照射进来,衬得落竹皮肤莹白,平淡的五官都生动起来。果然是一白遮百丑,况且这人不丑。
怀王轻手轻脚坐到落竹身边,从他手中抽出书本。趴着那人一个激灵醒了,见到是他,反倒愣了一下,不认识般。怀王心里无端就沉了沉,待他神智完全清明,笑着过来抢自己手中那本书,才稍稍好了些。
落竹没费劲就把书捞进手里,转头就抛出去,笑道:&ldo;你一回来我就看不成。&rdo;
怀王也笑,说:&ldo;你看的这是什么?&rdo;
&ldo;《水经注》。&rdo;落竹说,&ldo;里头说的好些地方,真是好玩。我越看越想去,这三个月过了,就跟无欺榭主说声,出去玩一阵子。&rdo;
怀王的脸一下子沉下来:&ldo;落竹,我们说过什么?&rdo;
落竹满不在乎:&ldo;我们约了这三个月,若是难舍难分,就再来三个月,若是好聚好散,你给钱,我走人。&rdo;顿了顿,&ldo;王爷怎么敢说三个月后,咱们就难舍难分?我不过是未雨绸缪。&rdo;
&ldo;你又怎么敢说,三个月后我们必定分道扬镳?!&rdo;怀王拍案,&ldo;落竹,你根本未曾想过对本王真心相待!&rdo;
落竹挑眉,一副&ldo;便是如此你奈我何&rdo;的表情。怀王眉毛竖了半天,那人满不在乎,他也没意思了,长叹道:&ldo;也罢,你这样的性格,叫你相信本就很难。&rdo;
&ldo;也不难。&rdo;落竹起身,捞回那本书,拍打拍打灰尘道,&ldo;看你能不能戳我心窝口了。&rdo;
用过午膳,落竹到院子里走了几步。季一长前日就不在府中了,这位怀王暗里谋划着些什么,府中总是莫名多些人,又少些人。落竹对此毫无兴趣,反倒主动避开,好让他们说话。在院子里转了不知几个圈,身后忽然移过一个影子,落竹回头,正是今儿个才见面的王小生。
&ldo;落竹公子,奴才王小生,是怀王府的家养奴才。王爷刚刚才吩咐的,往后王爷和公子起居,就由奴才来管。还望公子不弃,往后多多驱使奴才。&rdo;王小生躬身道。
&ldo;岂敢岂敢。&rdo;落竹赶忙扶起他,&ldo;是我麻烦……&rdo;
王小生低头道:&ldo;公子唤奴才小生就好。&rdo;
&ldo;对对,小生。&rdo;落竹道,&ldo;你莫要这样,折杀我了。&rdo;
又跟王小生说了几句,落竹便进了屋子。怀王躺在一边的摇椅上边摇边品读落竹拿的《水经注》,落竹脱了鞋子,整个人挤进躺椅,说:&ldo;你叫王小生替了季一长,是什么意思?&rdo;
怀王低头,见他笑脸灿然,说:&ldo;一长跟你面和心不合,心眼也多,总这么抬头不见低头见,恐怕要出乱子。&rdo;
&ldo;就这些原因?&rdo;落竹伸手,反复摸着怀王下巴上长出的一点胡茬,笑道:&ldo;还有,你怕他得罪了我,被我反整,是不是?&rdo;
&ldo;落竹……&rdo;怀王无奈。
&ldo;无妨。&rdo;落竹在怀王胸口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趴下,&ldo;睡吧。&rdo;
然后这场梦并没有太久。
日头略西斜,王小生在门外转了三圈,最终决定推门而入。怀王与落竹互相抱着已经睡到了床上,王小生站在怀王卧房外,响亮地咳嗽几声后,听到怀王慵懒的声音。
&ldo;怎么了?&rdo;
&ldo;启禀王爷,有客求见。&rdo;
&ldo;不见。&rdo;
&ldo;王爷,那人抱着剑站在屋顶上,咱们劝了许久也劝不动。&rdo;
&ldo;谁这么跋扈?&rdo;
&ldo;他不是来跋扈的……&rdo;王小生道,&ldo;王爷还是去看看吧。&rdo;
怀王哼了一声,把自己的身体从落竹的手臂中抽出来,刚要起身,腰又被抱住。怀王无奈地回头,笑道:&ldo;你睡得可真浅。&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