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那天我问你,劫匪推搡你下山时,走的是什么路?你回答自己当时跌了一跤,走的是石板路。你这话根本就不对。那一天我跟你差不多时间上山,上山的石板路必要经过一座木桥,那座木桥已经完全朽坏了,根本不能过人!”
李维话说到这里,张品言已经完全瘫倒在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所以我预测,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被劫匪推下密室之后,是直接从另一侧景仁寺的正殿出来的。劫匪根本无意对你隐瞒密室的地点。因为他们早已摸透了你的性情,料定只要稍加威胁,你是断无胆量向朝廷告密的。更何况,如果能成功把你拖下水,他们手中更有把柄,以后行事会更加方便。”
“后来的事情你我都知道了,你为了混淆视听,洗清自己谋杀的嫌疑,故意来找我诉说被绑架的经历,谁知人在做,天在看,最终还是露了马脚。”
讲到这里,一旁坐着的刘景年忍不住插话道:“没想到此案还牵连到这样大的阴谋,只是吴知事遇害一事,与景仁寺谋逆一事有关联吗?”
周霖已经在一旁忐忑了半天了,此时终于忍不道:“李学士刚才说了这么多,卑职全都不知情,又怎么能认定卑职也是杀害吴知事的凶手呢?”
李维瞪了刘景年一眼,又向一旁坐着的薛盈使了个眼色。薛盈倒是毫不怯场,清了清嗓子道:“据我所知,周承旨府上的那位厨娘,以前是在城西的清风楼做过掌厨吧。”
周霖愣了一下方道:“一个厨娘罢了,我那里会把她的底细打听的那么清楚!”
薛盈笑笑道:“这么说周承旨是不否认了。据我所知,汴京城会熟练处理河豚的厨子本就寥寥无几,至于能严格把控下毒量,保证不出人命的,就更不多了。”
薛盈这话一说出,周霖当即变了颜色:“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薛盈冷冷一笑道:“贵府的厨娘名唤刘慕,在清风楼做过五年的掌厨。清风楼当初有一道名菜,只提供给特别熟悉的老客,就是生切河豚肝。每个人只提供指甲大小的一块,味道异常鲜美丰腴,但是微微有毒,吃下去舌头和手指尖会微微发麻,严重的还会呕吐,尽管如此,因为河豚肝的惊人美味,还是有人愿意一试,而汴京城唯一会做这道菜而不会出差漏的,便是刘慕刘娘子。”
此时周霖的脸色彻底灰败下来,双腿打颤说不出一句话来。却听薛盈继续道:“后面的事不用我说大家也应该清楚了。张承旨、周承旨在小店宴饮时,趁着外出如厕的时机,偷偷服下了少量刘娘子提前做好的河豚肝,可能用量比一般老饕还要大一点儿,所以回去之后那一系列中毒反映装得很自然。至于吴知事嘛,那可是你把特地准备好的河豚毒素下到了他的酒杯里,用量足以致人死地。”
薛盈这一番话令在场的众人都惊呆了,鸦雀无声片刻后,还是刘景年先开的口:“那他们为什么要害死吴知事呢。”他略一皱眉忽然道:“是了,肯定是吴知事知道了张承旨和周承旨特地压下王德宁递来的折子,也知道了他们收受贿赂的事,二人想要杀人灭口。”
李维对刘景年这番话难得表示赞赏:“你说的没错。吴知事是刚正不阿之人,知道张承旨和周承旨的劣迹之后,非但不接受二人的贿赂,与其同流合污,还打算向朝廷揭发他们的罪行,所以二人迫不及待想出这个法子,想要不动声色地杀掉他。”
至此,张品言和周霖再也找不出言语反驳,这桩轰动京城的河豚案终于找到了真凶,在场的众人都向李维投去钦佩的目光,可是薛盈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却一点也没有破了要案、了却一桩心事的轻松。
等到闲杂人等都散去,衙厅内只剩下李维、刘景年和薛盈三个人,薛盈忍不住问道:“虽然张承旨和周承旨是杀害吴知事的凶手无疑,可是我总觉得这案子背后还有人啊。你们细想,张承旨和周承旨毕竟只是微末小官,即便有人以重利相诱,若背后无人指使,怕是不敢压下这种重要的军情的。还有景仁寺那边,刚才你们也见到远慧大师的情形了,就凭他这种胆量,怕是当不起这谋逆一事的主谋啊。”
刘景年随口附和道:“薛娘子这话很是,我觉得……”
刘景年话还没说完,便被李维打断:“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我带你们去见见背后真正的主谋。”
一提到吃饭,刘景年和薛盈才发现自己真的有些饿了,薛盈笑道:“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面店做的鳝丝面和肝腰面味道特别好,我们便去那里吃午饭吧。”
刘景年随即附和:“薛娘子精于饮食之道,听你的准没错,我们这就走吧。”
李维在一旁瞪了刘景年一眼,也不理他,抬脚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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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薛盈领着二人来到府衙附近的曹婆婆面店,她与店主曹婆婆相识,曹婆婆亲自迎了上来,笑道:“薛娘子得有大半年没来小店了吧,我还没跟你道喜呢,如今河豚一案的真凶已经抓获,沈娘子终于洗脱了误伤的嫌疑,看来薛家瓠羹店不久便可以重新开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