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薛盈颇感意外,忙推辞道:“真的不用,我做厨娘十年了,被烫伤很平常,手指起了薄茧,倒也不觉得疼。”
李维闻言看向她的右手,果然指尖起了薄薄一层茧子,她的肤色极白,倒显得那烫伤格外触目惊心。
李维沉声道:“我已经把烫伤药拿出来了,薛娘子还要我放回去不成?”
薛盈暗自撇撇嘴:李维这个人,即便是好心,怎么说出来的话就这么让人不爱听呢。
薛盈道谢后稍微涂抹了一些,手指果然舒服多了。
薛盈走后,李维不由陷入回忆中,她这个不爱诉苦这习惯,倒是和自己当年很像呢。
李维一向以早慧著称,七八岁的年纪,寻常人家的子弟还忙着追逐打闹,他已经日日寅时早起温书练字了,只为博得爹爹一声随口的称赞,让母亲的日子好多一些。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做得再多,变得再优秀,爹爹也不大会注意,只有林氏母子是他的心头肉。
母亲心疼他过于用功,每天练字的废纸就有厚厚一叠,曾经问他:“你的手疼不疼?”
他记得自己当初是这样回答的:“练的多了,手指磨出了茧子,就不疼了。”
很快便到了中秋,朝廷官员休假一日,薛盈一则惦记着瓠羹店的生意,二则想出去逛逛,便也请假一天。
薛盈嘱咐了沈瑶几句生意上的琐事,又仔细翻看瓠羹店的账簿,发现挣的钱勉强能维持经营。自薛盈去李府做厨娘后,薛家瓠羹店的生意自然不如以往红火,但好在沈瑶厨艺不错也肯用心,隔壁张青也时时来帮忙,所以还是有一些回头客捧场。
只是长此以往终不是办法。薛盈盘算好了,上回她出本钱交与徐大郎去杭州贩丝,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能够挣一大笔钱,再加上她在李府的薪金,足够将这家店重新装饰扩张了。
正事办完后,薛盈与沈瑶便临时关了店铺,去马行街一带买了些石榴、梨、枣、葡萄等时令果子,又去潘楼附近看了跳索、杂扮、合笙、相扑、斗鸡、浪子杂剧、学像生等百戏,直至天色已晚,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店内。
沈瑶笑道:“肚子好饿,好久没吃到娘子做的饭了,还真有些怀念呢。”
薛盈笑了:“就知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呢,说吧,今天想吃点什么?”
沈瑶叹道:“都已经中秋了,天气还是这样暑热,这秋老虎真的厉害,我想吃点儿酸辣的东西提提胃口。”
沈瑶的想法倒是与薛盈不谋而合。说起来她在李府做厨娘的这些天,吃腻了种种精细的菜肴,倒是有些怀念市井菜的粗犷与随意了,她笑笑道:“不如我们做索粉吧。”
索粉的做法很简单,将绿豆粉条放入沸水中煮熟捞出,在浇上瓠羹店随时备好的羊骨汤,放入适量的盐,多多加醋、川椒粉,蒜泥、最后加上一点芫荽,便做成了。
薛盈却总觉得这索粉少了点什么,忽然拍拍脑袋道:“是了,放上一些黄豆酥更好吃。”、
她取出一捧黄豆放入温水中略泡,然后起锅小火翻炒,渐渐的黄豆表皮裂开了,散发出浓烈的豆香。
薛盈将黄豆取出,在锅内放入适量的菜籽油和糖霜,等到糖霜融化成粘稠的糖浆,便将炒好的黄豆倒入不断翻搅,过了一会,锅内的黄豆开始噼啪作响,薛盈夹了一粒放入口中,又酥又脆,火候正好,再加入一点甜酒,黄豆便可以出锅了。
薛盈把黄豆酥加入索粉中,又笑问沈瑶:“光吃索粉填不饱肚子,要不要配胡饼呢?”
沈瑶笑道:“胡饼天天吃腻了,不如我们做猪肉酥饼吧。娘子歇一会儿,我来做就好。”
沈瑶将肥瘦相间的猪肉剁成细泥,加入葱、姜末、酱油、盐、川椒粉和少许菜籽油拌匀,接着便开始和面。
沈瑶将面和得极软,又加入一勺猪油,把油脂充分揉到面里去。等到面醒好后,便可以做剂子了。她将剂子擀成牛舌型,在上面刷上一层猪油,抹上肉泥卷成卷,然后按扁擀成圆形的薄饼,饼胚便成形了。
沈瑶将饼胚放入锅中油煎,没一会儿功夫,麦香混合着油香和川椒的辛香扑鼻而来,薛盈觉得自己越发饿了。
却说刘景年与人约好去方家宅子赏月,路过薛家瓠羹店,想要顺便买一张白肉胡饼在路上吃,可偏偏见门扉禁闭。正悻悻地要离开,忽然有一股辛香的气息传来。
刘景年隔着门缝向里望去,店内灯光隐约,想是有人在吃晚饭。他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位年轻娘子的声音:“客官找谁呀?”
“沈娘子在家吗?我想买一张白肉胡饼。”
店门吱呀一声开了,却是薛盈走了出来,刘景年愣了一下笑了:“哎呀,薛娘子也在,我今天来得真是巧。”
薛盈笑道:“原来是刘御史,快请进,白肉胡饼卖完了,不过我们新做了猪肉酥饼和索粉,刘御史若是不嫌弃,一起来用些?”
刘景年巴不得薛盈这么说,他去方家宅子赏月,也不过吃些肉脯果子,随后便要饮酒赋诗,还是事先填饱肚子最好。
刘景年忙笑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刘景年很自然地在食案前坐下,沈瑶已经将三碗索粉和两碟猪肉酥饼摆上来。绿豆粉丝晶莹透亮,配上碧绿的芫荽和嫩黄的豆子煞是悦目。猪肉酥饼皮薄油润,还隐隐能看到里面的馅料,格外诱人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