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羊肉更是奢侈品,只有逢年过节才会买一点打牙祭。薛盈为了招揽平民顾客,也兼卖价格低廉的血粉羹。
薛盈听见沈瑶的招呼,把提前煮熟的羊血和粉丝放在碗里,浇上大锅里煮得滚烫的羊汤,加入适量的盐、醋、胡椒粉、蒜泥和芫荽,羊血暗红、粉丝晶莹、蒜泥洁白,芫荽青碧,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羊汤的鲜香飘入鼻子,青年男子觉得自己更饿了,端起碗来喝了一口汤,只觉得又鲜又辣,格外有滋味,又夹起羊血粉条尝了尝,羊血又滑又嫩,粉条扎实筋道。他很快吃得停不下筷子。
“爹爹。”做在一旁的男童急了:“我也要吃。”
青年男子带着歉意看了儿子一眼,用小碗给他分了一点羹,又塞给他一张胡饼,笑着嘱咐道:“很烫的,你慢点吃。”
男童却顾不上许多,急急地喝了一口汤,被烫得直哈气,眼睛却亮了起来:“这羹真好吃。”
青年男子正在大口吃着胡饼,顾不上和儿子交谈,受到爹爹的感染,男童的吃相也越来越不收敛,开始大口吞咽起来,不出片刻,那碗血粉羹已是快见了底。
“爹爹,我还要吃一碗。”男童擦擦嘴巴道。
青年男子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碗推给儿子道:“买两碗羹太浪费了,我的给你吃吧。”
薛盈见状向沈瑶使了个眼色,她悄悄走过去道:“客官,我再给您添点汤吧。”
沈瑶将碗交给薛盈,她除了加汤之外,还添了足量的羊血和粉条。接过满满一碗血粉羹,青年男子真的有些感动了:“娘子真厚道,多谢了。”
薛盈笑笑道:“这不值什么,客官要是觉得满意,回头再来捧场就是了。”
送走了第一批客人,已是寅时二刻了。上早朝的官员们也骑马赶了过来。这些常参官们必须五更天便去上朝,等到辰牌才能散朝回家,为了防止饿肚子,他们一般都是在上朝的路上吃早饭的。
此时天还未亮,御街两旁灯火通明。翰林学士兼权知开封府李维和侍御史知杂事刘景年骑着高头大马并驾而来。
刘景年和李维在薛家瓠羹店门下翻身下马,刘景年走上前笑对沈瑶道:“娘子,和往常一样来两张白肉胡饼。”
薛盈注意到此人自半月前在店里吃了一碗瓠羹后,已经连续好几天在这里买早点了,她不敢怠慢,忙将两张刚出炉的胡饼从中间切开,塞入准备好的熟羊肉,又洒上特制的花椒盐。
紧接着,薛盈又从灶旁一个大瓷罐里取出自己的一大法宝——芥辣瓜儿。
芥辣瓜儿的做法很简单:把芥菜子碾细放到碗里,用温水调匀,再用细沙过滤掉杂质,加少许醋来调味,简易版的芥末酱便做成了,拿来腌渍黄瓜最是爽口。
刚取出的芥辣瓜儿晶莹透亮,带着芥末特有的香气,薛盈把芥辣瓜儿切成细丝塞进胡饼里,一张荤素搭配的白肉胡饼便做好了。
刘景年接过胡饼咬了一口,羊肉片切得飞薄,洒上粒粒分明的花椒盐,嚼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再配上鲜辣爽脆的芥辣瓜儿和酥香的饼皮,这味道简直绝了。
刘景年招呼同行的李维道:“子京,你要不要尝一尝这白肉胡饼,味道真的好极了。”
李维皱眉敬谢不敏:“我在家中已经用了朝食了”
刘景年知道他的秉性,当下也不多客气,因赶时间也顾不上坐,便站在灶台旁开始大快朵颐。
李维无意间瞥向薛盈,倒是一位长相清秀的年轻娘子,正在灶旁熟练地切肉、舀汤、制饼,一套动作彷佛行云流水,丝毫不见慌乱。而自己和刘景年身后食客渐渐聚拢,已经排起了长队。
想是年轻妇人当街卖羹比较少见,所以众人才格外捧场吧。李维暗想。
谁知那小娘子抬头冲她一笑:“阁下不尝尝这白肉胡饼的滋味吗?薛家瓠羹店开了快十年了,在街坊邻里中一向有口碑,我们的食材都很新鲜干净呢。”
薛盈手脚不停忙活了半天,额头都冒出细汗,粉面白里透红,不同于时下女子流行的瘦弱体态,倒有一种难得的健康美。特别是刚才抬头那一笑,明媚尽显,隐隐如美玉光华。
李维愣了一下方道:“不必了,我一向不吃外面的东西。”
薛盈不由留意看了他一眼,身着紫色云锦公服,头戴六梁冠,身形高颀,一双眸子异常清冷,岩岩若崖上的一颗孤松。她暗暗揣度:此人年纪轻轻衣紫袍,身居高位,可见绝非等闲人物。
不过有句话实在不吐不快,薛盈好奇问道:“汴京城有七十二家正店,八百家脚店,还有数不清的特色食铺,阁下不吃坊间的食物,得错过多少美食呀?”
李维淡淡道:“这世上有人耽于口腹之欲,有人却志不在此,本也没什么奇怪的。”
薛盈无话可说了,暗暗腹诽:此人还真是不近人情。她继续专心做吃食,血粉羹出锅前要加大量的醋,偏偏那瓶醋就在李维那边,她伸手去拿,一不留神碰到他的袖子,醋洒了出来,李维的衣袖上也溅上了一些。
薛盈吃了一惊,也顾不得许多,忙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帕,靠前要给他擦拭。
李维长到二十六岁,还从来没跟年轻女子这样近距离接触过,脸微微红了起来,忙抽身避开,皱眉道:“娘子这是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市井女子果然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