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闻言一愣,不明白为何白行歌忽然要和自己提起这件事。
“之前我见过叶浅月,也就是陈阁主的前妻,他们失踪的儿子陈子清的娘亲。她告诉我当年与孩儿在混乱的集市中失散,或许是自己走丢的,又或许是仇人所为。后来我替他们卜算了一卦,算出他们的儿子尚存于世,且与我已经有过交集。”
“那日你在车上与谢公子扭打起来时,我无意看见了你后背有一道伤疤。叶浅月曾告诉我,他们的儿子后背就有那样的疤痕。”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那日叶浅月交给他的小糖人,“你看看这东西,可有任何印象?”
阿竹在看见那个小糖人时目光就顿住了,白行歌从他怔愣的视线里看出,他对此物应当是熟悉的。
阿竹有印象的并不是这个小糖人,而是他当年失散恢复意识被人抓起来拿去卖的时候,手上曾紧紧攥着两个比白行歌这个要稍微再打伤一些的糖人。那是他醒来后唯一发现在自己身上的东西,因为年纪太小外加过于害怕的情绪,他大部分事情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那两个糖人。
因为人贩子最后发现了他手里死死抓住的俩糖人,不仅没有同情地将它们留给他,反而还过分地夺走,最后在和他争抢的过程中,直接把它们摔坏了。那人贩子见此景,还可恶地在他面前又将摔落的糖人踩得更加稀碎,也像是直接在他幼小的心灵上重重踏了一脚。
阿竹回过神时,已经从白行歌手中接过了那个小糖人,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就是心里难受得很。半天后他又意识到选择去和陈阁主确认身份,就代表着他需要和白行歌分开。他现在明白了白行歌并不是不要他,只是怀疑他就是璇玑阁阁主的孩子,要送他去他应该去的地方。
但他并不想离开白行歌。
阿竹擦着眼泪说:“我已经和他们分开那么久了,现在回去,就算他真是我亲爹,我和他之间也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完全不及和公子之间的情谊来得更要深厚,我……”
他见过陈阁主,对方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多么地陌生。
白行歌心里也明白阿竹的感受,但待在他身边伺候着他,和回去继承璇玑阁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身份,显然后面那个更要好一些。而且他也需要给陈阁主和叶浅月一个交代,阿竹那日在璇玑阁也表现出了对机关的兴趣与天赋,他觉得这个孩子还是喜欢那方面的东西。
若璇玑阁将会是他能够发挥自身所长的地方,他更没有把人留下的理由了。
很多事情也许早有迹象,白行歌却有些感叹自己现在才发现。那日当璇玑阁上下所有人都陷入昏迷而只有阿竹和陈阁主一样还醒着时,他就应该要察觉到这份不同。或许那个阵法原本只是想留着陈阁主,但这样的效果可能还直接有着血脉上的连接,所以才导致阿竹也保持着清醒。
只是当时担忧着飞月楼的那些护卫,把这件事给忽略了。
见阿竹还是一副有些抗拒的模样,白行歌便安抚道:“反正也是猜测对吧?你就随黎阁主走一趟,或许只是我误会了,那你还可以顺道替我把消息带给陈阁主,说他儿子还活着。倘若我的猜测有误,你可以让摘星阁的人再把你带回我身边,如何?”
“阿竹,你独自一人活到这么大,肯定也想过若自己的爹娘还在世将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如今有个很可能就是你亲爹的人出现了,你当真不想试一试?”
阿竹撇着嘴,陷入了犹豫。
说实在,虽然他已经几乎要无法记得自己爹娘的模样,包括过去和他们相处的回忆,但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告诉他,那些过去都是欢乐的,是幸福的。
就像白行歌说的那样,他确实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思念自己的爹娘。只是如今一个能够认亲的机会落在自己面前,他却又开始纠结了起来。
其实他在听见白行歌说陈阁主很有可能是自己的亲人时,心情无可避免地激动着。他知道多年过去,失散的亲人依然是他心中的结。只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去适应,甚至也有部分原因是不想就这样离开白行歌。他跟在白行歌身边多年,几乎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一切起居,如果他离开了,要由谁来照顾他?
白行歌也没有逼迫阿竹马上就要接受这个事实,给了他去思考的时间。黎星宸甚至很大方地说,他们明天下午才出发,所以也不着急。
但他最后并没有跟白行歌要了那枚玉佩,只说那日见面时见他佩戴过价值同样不菲的玉簪子,若要交换,用那一物就可。
黎星宸意味深长地跟他说:“如此重要的玉佩,虽然我理解你对阿竹的珍重,不过我觉得你贴身佩戴了那么久的东西……留给以后的爱人会比较合适。”
白行歌从他的语气猜测出他应该是看出了他和谢璟深的那点事,心里也不觉得意外。
当然,黎星宸最后也没能从白行歌手里要到那玉簪子。因为谢璟深的醋意好像比他想的来得更要大一些,直接大手一挥塞了他整箱子的钱,还义正言辞说:“之前国师也助飞月楼完成了不少委托,我从委托中取得不少酬劳,部分属于他的我都一直替他收着。这些银票也不过是其中一些,但作为护送阿竹回璇玑阁的路费,应该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