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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第1页）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魔鬼终于坐着轮椅来到泳池边。他的情况比她上次见到他时糟糕得多，发绀病的伤疤从喉咙一直伸展到耳朵上。一次偶然的感染，但他还是挺过来了。他坐在轮椅上，由一名助手推着，粗壮的双腿上盖着一条薄毯。

他的病情看来没有抑制住。她一直以为所谓的病情只是个传言，但现在她亲眼看到了。这个男人十分丑陋。不光是由于发绀病，更是由于他的暴躁。坎雅哆嗦了一下。如果这个魔鬼真的走向他的来生，成为一具他们可以焚烧的尸体，坎雅觉得自己一定会很高兴。而在那之前，但愿药物能够抑制住他身上致病生物的传播。他脸上的毛发很多，眉毛很浓，鼻子又宽又肥，两片厚厚的嘴唇和橡胶一样。看到坎雅的时候，那两片嘴唇形成了一个鬣狗般的微笑。

&ldo;啊，狱卒女士。&rdo;

&ldo;恐怕算不上吧。&rdo;

吉布森瞥了一眼正在戏水的基普，&ldo;是的，你们给了我一些很好看的姑娘，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是囚犯。&rdo;他抬起头来，&ldo;好吧，坎雅，我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了。你那位正直的上司，我最喜欢的看守，他去哪里了?我们好斗的斋迪上尉在哪儿?我不想跟助理打交道‐‐&rdo;他突然停下，注视着坎雅的领章，眯起了眼睛。&ldo;啊，我明白了。&rdo;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双眼盯着坎雅，&ldo;我早知道会有某人把他处理掉，只是个时间问题。恭喜你升职，上尉。&rdo;

坎雅强迫自己保持神情不变。以前来见他的时候，一直都是斋迪跟这个魔鬼打交道。他们会进入办公室，坎雅只需要留在游泳池边等待，观看那些博士选来取乐的生物。斋迪返回的时候一向双唇紧闭，什么都不说。

只有那么一次，当他们离开这个院子的时候，斋迪差一点就说了出来，差一点就把在他脑子里盘旋的东西说出了口。他张开嘴，说了一句：&ldo;可是……&rdo;然后停下，尚未成形的话语在他唇边散去。

坎雅有种感觉，当时的斋迪似乎仍在和吉布森交谈。更恰当地说，那是一场尚未终止的词句的战斗，像藤球比赛一样，双方互有攻防。一场字句与字句的较量。还有一次，斋迪离开大院的时候双眉紧皱，说了一句：&ldo;把他留着太危险了。&rdo;

当时，坎雅有些迷惑地回答道：&ldo;可是，他已经不再为农基公司工作了呀。&rdo;斋迪转过头来，吃惊地看着她，似乎刚刚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这位博士是个传奇人物，一个可以止住小儿夜啼的凶人。第一次见到他之前，坎雅还以为他会被铁链锁着，而不是心满意足地坐在那里，一勺勺地挖出一只来自安格里特岛的木瓜的瓤，脸上眉开眼笑，果汁从嘴角往下滴落。

坎雅一直不清楚，促使博士来到泰国的原因究竟是罪恶感，还是其他什么古怪的理由，比如说人妖的吸引力、自己即将死亡的现实，或者干脆是被他的同事们驱逐出来的。博士看上去没有任何悔意，对他给这个世界造成的伤害漠不关心，甚至会说说笑笑地谈起拉维塔和多明戈，谈起自己如何毁灭迈克尔&iddot;平博士的十年苦功。

一只柴郡猫悄无声息地穿过这片广场，打断了坎雅的思路。它轻轻一跃，趴在博士的大腿上。坎雅厌恶地后退一步，博士则挠起了那只猫的耳根。它腿上和身上的皮毛开始改变颜色，逐渐与年老博士腿上盖着的毯子互相融合。

博士笑了，&ldo;不要太过执着于自然生成的生命，上尉。来，你看看。&rdo;他倾身向前，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毛皮闪烁的柴郡猫直起身子，喵喵叫着，用舌头轻轻舔着他的下巴。&ldo;一只饥饿的小野兽，&rdo;他说，&ldo;这是好事。只要饥饿到足够程度，它们就可以彻底取代我们，除非我们设计出另一种更优秀的食肉动物，足够饥饿，以它们为食。&rdo;

&ldo;我们分析过这种情形，&rdo;坎雅说，&ldo;真要那样，食物网络只会遭到更大的损害。新的超级猎食者不会弥补已经造成的破坏。&rdo;

吉布森哼了一声，&ldo;早在人类开始航海、第一次在非洲的稀树大草原上点火烧荒的时候，生态系统就已经损坏了。我们现在的行为不过是加速这一进程。你所说的食物网络只是一种怀旧情结，仅此而已。所谓自然……&rdo;他露出厌恶的神情，&ldo;我们就是自然。每一次小修小补都是自然，生物学上的每一点改进都是自然。我们就是这个样子，而世界是属于我们的。我们就是它的神。你们的问题在于，你们不愿发挥出你们的潜力，将它用于这一进程。&rdo;

&ldo;像农基公司那样?像尤-得克萨斯公司那样?还是像红星高发公司那样?&rdo;坎雅摇摇头，&ldo;它们倒是发挥出了潜力，然后害死了多少人?发挥出这种潜力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你的卡路里雇主们已经让我们看到了：死亡。&rdo;

&ldo;人人终归一死。&rdo;博士不屑地一挥手，&ot;但你们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你们太执着于过去。我们所有人都应该接受基因改造。和保护老版本的人类不受锈病侵害相比，设计一种对锈病完全免疫的人体要容易得多。只需要一代人的时间，我们就可以完全适应这个新环境。你们的孩子部可以成为受益者。尽管如此，你们却拒绝接受。你们固执地拒绝追随环境变化的脚步，执着于什么&lso;人性&rso;，却不知道人性本身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环境的改变逐渐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