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梧自然从善如流,“是。”
桌上只有两个人,也没讲什么食不言的规矩,乾隆道:“朕刚下了谕旨,将你母家抬了旗——只是抬入了正黄旗,非镶黄旗,你心里有个数。”
那拉家本在下五旗之一镶蓝旗下,如今出了皇后,自然要抬至上三旗。上三旗都由皇帝亲自统帅,并无尊卑之分,只因皇帝的户籍在镶黄旗,故而镶黄旗被称为八旗头旗,不过以前皇后、太后母家抬旗抬到镶黄旗居多,比如太后的母家,至于那拉家这个意外,不知是因为原旗分和所属翼的原因,还是孝贤母家属镶黄旗下的缘故。
云梧想着若是父亲讷尔布仍在世,听闻消息应该很是高兴,起身行礼谢恩,“谢皇上。”
乾隆大爷般点了点头,云梧坐了回去。她也有事问乾隆,“有一件事还得请皇上示下。九阿哥出生也有半个月了,他的满月酒该怎么安排?”
乾隆想了想问:“九阿哥养得怎么样?”
“并不太好,还是拿药养着。”云梧叹气。嘉贵妃到底因为孝贤的丧仪动了胎气,有一回出宫到静安庄殡宫给孝贤皇后奠酒,回来路上直接落了红,回宫之后便一直卧床休养。半个月前,嘉贵妃早产,艰难诞下了只有八个多月大的皇九子。九阿哥先天不足,身体很弱,洗三都不敢大办,云梧昨儿刚又去看过九阿哥,孩子的情况着实不太好,太医一副尽人事知天命的样子,满月礼也不知要怎么办。
乾隆皱眉沉吟片刻,“从简罢。”
“……是。”见乾隆的反应,云梧便知道他不太将这个儿子放在心上,不由为嘉贵妃难过。嘉贵妃月子中不仅一点没养回来,反而瘦了一圈,孩子早产,随时可能夭折,孩子的父亲因为正妻过世,完全没有心情多看看这个孩子……云梧又叹了口气,自己暗中多添点礼吧。
两人刚吃了两口,吴书来疾步走了进来,在乾隆耳边说了什么。乾隆闻言便放下了筷子,站起来就要离开,对云梧道:“军中来了急报,你先用罢,不必等朕。”
云梧一愣,起身送他,“恭送皇上。”
乾隆果真没再回来,云梧乐得轻松,结果到了晚上,吴书来悄悄派人送信给她,说乾隆不知得了什么消息,大发雷霆,而且到现在也没用膳,他劝不动,想让云梧去瞧瞧。
云梧心说乾隆吃不吃饭跟我有啥关系,刚想叫人回说她歇了,一旁看出云梧打算的锦绣无奈,提醒云梧道:“主儿您如今身份不同,怎么能不关心皇上呢,太后知道也会不高兴的。”
云梧想到太后,只好勉为其难地履行了妻子的责任,“……行吧,给我换了衣裳,我去看看。”
到了养心殿,吴书来一脸谢天谢地,偷着塞了她一个花梨木大食盒。主子爷心情不好,倒霉的是下头这些伺候的,若是娘娘能劝住,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乾隆倒是给云梧面子,没将人堵在门外,云梧提着食盒进了门。乾隆正坐在榻前写着什么,下笔狠厉,肉眼可见的暴躁愤怒。伺候的小太监一个个垂着脑袋,不敢发出丁点动静。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见着云梧,乾隆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坐吧。”
“皇上不吃不喝,吴公公担心您,吓得搬了救兵,”云梧给他行礼,顺口把吴书来卖了,“您这是怎么了?”
乾隆一想起来就一肚子火,他实在是气得狠了,怒气上头,见云梧问竟也没瞒着她,咬牙切齿恨恨道:“金川大败,讷亲这个狗东西,葬送了朕几万大军!枉朕那般信任他,打了败仗不说,还推卸责任,试图隐瞒脱罪!若不是岳钟琪密报,朕还被瞒在鼓里呢!”
云梧摆饭的动作一顿,总算是想起那天听到“讷亲”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觉得耳熟了——她以前看过的清穿文清穿剧有一些便提过乾隆初期的大金川之役,只重点人物是孝贤皇后的弟弟傅恒,讷亲是作为炮灰出现的——
乾隆十二年春,大金川叛乱开始,张广泗被任命为川陕总督,征讨大金川。金川地势险峻,清军久战而无功,乾隆十三年四月,乾隆召回正在山东治赈的军机大臣、保和殿大学士讷亲,授为经略,前往金川督师。然而讷亲不懂兵事谋略,毫无军事才能,偏偏生性自负刚愎,上阵之后先是盲目出击,损兵折将后又畏首畏尾龟缩不出,还与主将张广泗起了冲突,以致清军一败再败。
具体细节云梧已经没了印象,但是她记得讷亲、张广泗都因兵败丢了性命,最后乾隆改派傅恒为经略,平定了金川,金川之役也是傅恒人生中第一份大军功。
这是乾隆继位后第一次大规模用兵,讨伐的还是弹丸大小的金川之地,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惨败,原因还是乾隆一直信任重用的宠臣讷亲,乾隆简直是被甩了好大一个耳光,不奇怪他现在如此愤怒了。
云梧看了一眼乾隆,盛了碗汤送进乾隆手里,“皇上这是气别人还是气自个儿?若是别人犯错,您不能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若是气自个儿……气也没用,事儿已经发生了,皇上吸取教训,以后再派人的时候更谨慎些,多加考察便是了。”
讷亲从来没上过战场,乾隆怎么就能这么信任他?而且她上回是四月在养心殿撞上讷亲的,哪怕讷亲动作再快,到了金川前线也得六月初,战报是今日到的,算算时间,清军大概是六月中大败——讷亲刚到兵营才几天,估计什么都不知道呢,就这么上了战场,不输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