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我仿佛明白了一个道理,世界上所有怨恨的根源都是爱,如果没有了爱,这个世界也不会有怨恨。到头来,我还是宁愿自己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也不想再次在悔恨中孤独地活着。
我选择了放弃。
在放弃之前,我为安琪做了最后一件事情。我稍稍施展了一些手段,让导演在排练结束后留在后台休息室睡着了。我知道,安琪的歌声会把他叫醒的。
“你这么做已经够了。”我这样宽慰着自己,慢慢走回了自己的阁楼。
果不其然,那一晚导演终于找到了他心目中完美的女主角。而那一晚,我也重新回到了孤独的怀抱中。
孤独是孤独者最好的伙伴,它是永远不会离开我的东西,至少在我这一次生命用尽之前。
一切都像我计划的那样,安琪顺利地成为女主角,在媒体面前大方光彩,变成了戏剧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也拥有了无比光明的前途。可我没有想到的是,她从得到那个角色开始,就一直在剧院里寻找我。她向所有人讲,她有一位年轻的老师,是这个剧场的某个夜班场工,教会了她所有东西。
可根本没有人相信她的话,人们因为她的美好而原谅了她的“疯狂”,纷纷开着善意的玩笑,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
她不相信,在剧院里一整晚一整晚地等着我出现,找遍了这里面的每一个角落,却依然没有我的踪迹。
虽然我一直都在帷幕之后看着她,但她这辈子也无法再见到我了。
对不起安琪,请原谅我的自私!好在这个世界很大,你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走,路边的风景很精彩,很快你就会忘了我的……
“但是现在,这座剧院的诅咒再次应验了!”阿莱愧疚地像是要把自己的头揉碎,“这一切的罪孽都起因于我,但我却无法自己打破它。白医生,我需要你的帮助,明天就是平安夜,是《悲惨世界》首演的日子,就算现在你取走我的魂魄,让我魂飞魄散,只要能弥补我当年犯下的错误,我什么都答应你。”
“怪不得呢!我说今天安琪为啥问我看到了什么没有,敢情你们俩还有这么段故事!”
林夏说着看着白起,他在阿莱讲述过程中一直没有说话,神色悠闲得像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帅哥,行不行给个话呀?”林夏还是憋不住问。
“白医生,您提条件吧!”看来阿莱是真的下了决心。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白起无情地摇头,“你是个孤独的可怜人,但你不是病人。这件事情只能由病人自己向我提出,没有她的许可,我是不会给你做手术的。”
阿莱听了这话,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被一桶刺骨的冰水浇灭了。
“白医生,我的故事只能和你们讲,不能让她知道!”
“那就先把你的心病治好,这件事只有你自己能帮自己。”白起冷冷地说完,径自起身离去,脚步未带起任何烟尘。
“你先别着急。别看他那滚刀肉的德行,其实耳根子软极了,我去劝劝试试!”林夏拍了拍阿莱的肩膀,追了出去。
阁楼的门猛地关上,墙上一副挂了很久的油画摔到了地上,跌落在阿莱面前。阿莱无力地端详着那副画,上面的油彩已经黯淡,但还是能看清画面上有三个人,一个美丽的女人和两个孩子,他们亲密地抱在一起,幸福地笑着。
那年他十岁,他第一次拥有了家。
玖
夜已经深了,剧院前的街道上空空荡荡,积雪将整个世界染成冰冷的白色。虽然昨天下了一场大雪,可空气中依然寒冷干燥,能把人皮肤里的水分都抽干。
林夏搓着手哈出一口白气,哆哆嗦嗦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四处张望着,除了街角有一个卖花的姑娘之外,街上再没有第三个人。“那家伙死哪去了?!”
她跟白起分明是前后脚出的阁楼门,可一转眼的功夫,白起的身影就在眼前消失了,就像是变戏法一样快,里里外外找了三圈都不见人影!
林夏正纳闷地寻找,忽然身后有人咳嗽了一声,惊得她向前一躲,回头再看,不知什么时候白起已经站在她身后了,正冷眼看着她。
“你是在找我么?”白起漠然问。
“妖吓人吓死人啊,大哥!”
“我今天已经尽到了我的义务,咱们的交易已经完成了,以后不能强迫我参加你任何的节日活动。”白了支烟,说完就走向街口的出租车站。
完成啥了!撂下一句话就走人算什么完成!林夏心里咆哮着,可她今天穿了高跟皮靴,在雪地上走很不方便,只能一溜小碎步跟在他身后。
“你真的那么讨厌圣诞节啊?是不是之前在这天被人甩过呀?”
白起突然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头,用烂泥扶不上墙的眼神瞥了林夏一眼。
“默认了是吧?看来真的被人甩过!”林夏幸灾乐祸地拍手,“失恋是男人一辈子都愈合不了的伤疤!看来您这道疤可够深的,起码有玉渊潭那么深!”
白起鼻孔里轻轻喷出两道白雾,转身继续走到出租车站边,扬起手打车。
“我开玩笑的啦,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啊!”林夏小心翼翼地追到白起身边,鬼鬼祟祟地探头看着白起,“真的生气啦?那姑娘有那么好么?比本宫还美丽动人?”“停!”白起板起脸说,“我不想和一个从来没有恋爱经验的人讨论这种问题。”“混蛋!你偷看我日记了是不是?!”林夏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