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泰国人似乎认为这只不过是一次令人恼火的交通堵塞。没有人害怕,他们只是觉得不耐烦。更多的骑车人开始拨响车铃,他似乎置身于一支乐团表演的现场。
&ldo;哦……真他妈的。&rdo;卡莱尔低语道。
白衬衫把那个争辩不休的人从自行车上拽下来。那人的手臂挥舞着,拇指上的金戒指在阳光下闪出一道光芒,然后在一群白色制服的簇拥下消失了。深黑色的警棍举起又落下,鲜血四溅。
一声像狗叫一样的痛呼充斥着街道。
骑车人们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拨响车铃的动作。街上所有噪音都立刻消失,每个人都极力伸长脖子,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一片突如其来的寂静中,那人断断续续的哀求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在他们周围,数百人开始不安地挪动身子,互相交换着眼色,突然变得焦虑起来,就好像一群偶蹄目动物突然发现它们之中混入了一只食肉动物。
警棍沉闷的砰砰声持续响着。
终于,抽泣声终止了。白衬衫们直起身子。其中一人转过身,示意被堵住的人和车继续前进。那动作之中有一种不耐烦的、公事公办的意味,就好像人们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观看美丽的花朵或者一场狂欢。骑车人们犹犹豫豫地前行,车流慢慢地开始挪动。安德森一屁股坐在座位上,&ldo;天啊。&rdo;
他们的车夫也蹬起踏板开始前进。卡莱尔的脸因焦急而绷得紧紧的,他不断左顾右盼,&ldo;要跑的话,这是最后一个机会。&rdo;
安德森的目光无法从越来越接近的白衬衫身上转开,&ldo;要是我们就这么跑了,那太引人注目了。&rdo;
&ldo;我们是他妈的法朗。你觉得我们还可以更引人注目一点吗?&rdo;
步行者和骑车人一寸一寸地往前挪动,在阻塞点处合流,慢慢从刚才的杀戮现场旁边经过。
六名白衬衫站在那具尸体旁。那人的头部周围一片血泊。血水汇成的小溪引来大批苍蝇,其中不少甚至在血水中溺毙了。一只柴郡猫若隐若现地蹲伏在血泊外围,它被一群穿着白色制服裤子的腿挡在了外面。所有警官的小腿部溅上了红色的血滴,他们的裤子吸收了飞溅的血液。
安德森呆呆地盯着这幅残杀的图景。卡莱尔不安地清着喉咙。
听到这个声音,一名白衬衫抬起头来,他们的目光撞在一起。安德森无法确定两人互相对视了多久,但那名警官目光中的憎恨是无可置疑的。那名白衬衫扬起一边的眉毛,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他把手中的警棍往腿上一拍,留下一条血印。
这个警官再次拍下警棍,将头往旁边一甩,示意安德森不应该继续望着这个方向。
20
死亡是一个阶段。一种暂时状态。一段前往来生的旅途。如果只是冥思这一理论,坎雅觉得自己可以完全理解它,但斋迪……斋迪死了,他们将永远不能再见,而且,无论斋迪得到了怎样的来生,不管坎雅烧多少炷香、供奉多少供品,斋迪都将永远不再是斋迪,他的妻子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他的两个勇于斗争的儿子只能承受损失,忍受苦痛。
苦痛。苦是这世上唯一的真理。但还是让那两个孩子再开心地欢笑一会儿吧,多体验一会儿生命中柔软的那部分。也许,这种想要悉心照料孩子的渴望会将当父母的牵系在六道之轮上,让他们迟迟不得转生‐‐真要这样,那也只好随它去了。孩子应该得到这点宠爱。坎雅骑着自行车,穿越整座城市前往环境部以及斋迪的孩子被安置的地方;一路上,她心里想的只有这个:孩子应该得到这点宠爱。
所有街道都已经被白衬衫控制。数千名她的同僚来到街上,关闭了这片贸易部视若珠宝的地区。整个环境部充满怒火,而他们几乎毫不掩饰这种怒火。
曼谷之虎陨落了。他们的父亲被屠杀了。现世的圣人,陨落了。
那种痛苦就如同他们再一次失去了色武布&iddot;那卡沙天。环境部的哀恸必将引发整个城市的哀恸。而且,如果一切都按照普拉查将军的计划发展,就连贸易部和阿卡拉特也不得不哀恸。贸易部终于越权太甚了。就连布罗姆伯卡迪都说,必须有人为这次的侮辱付出代价。
在环境部的大门口,她出示了通行证,然后进入大院。她沿着砖铺的小道骑行,穿过柚木与香蕉树林,前往住宅区。斋迪的家人一直住在简朴的小房子里。简朴正是斋迪本人的性格。而现在,他的家庭中仅余的成员居住的地方比之前还要小得多。一个伟大的人,结局却如此悲惨。他所应得的绝不是这些发了霉的简陋水泥房屋。
坎雅自己居住的房子比斋迪以前住的还大,而且她是一个人住。坎雅把自行车靠在墙上,盯着面前的简陋房屋。这是环境部抛弃的地方之一。房子前面有一丛野草和一架坏了的秋千。不远处是一座长满野草的藤球比赛场,环境部的雇员有时会在这里比赛。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打球,网兜在炎热的空气中垂头丧气地耷拉着。
坎雅站在破败失修的建筑外面,看着正在玩耍的一群小孩。其中没有斋迪的孩子。素拉特和尼沃看来在屋里。也许正在准备他的葬礼上要用到的骨灰瓶,请僧侣诵经帮助他安全度过转世投胎的旅途。她吸了一口气。真是件令人不愉快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