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渐渐诡异起来,田诺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清是哪里,心里毛毛的,干脆扭过头掀开窗帘往外看去。
这是一个坏主意。
白雁归车驾所过之处,道路清空,无数百姓站在两旁商铺的屋檐下指着这边议论纷纷。见她露面,似乎起了一阵骚动,声音大了起来。
田诺还从没被这么多人同时围观过,立刻放下车帘,越想越觉得郁闷,跺了跺脚道:“我要下车。”
他不动声色:“你确定,在这里?”
田诺顿时泄了气,真要在这里下车,只怕她更要被围观得厉害。她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觉得阿兄一点都没有六年前回来,陪她四处游玩时那么可爱了。
少女肤白如瓷,两颊的婴儿肥尚未褪去,水灵灵c乌溜溜的大眼睛气愤瞪人的模样非但没有威力,反而更添娇俏。白雁归的心仿佛被什么戳了一下,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温言道:“要不,阿兄带你去醉仙楼去坐一坐?”
醉仙楼是建业最出名的酒楼,板鸭与“早春四野”做得堪称一绝,有钱都未必能吃到。田诺眼睛顿时一亮,忘了烦恼,笑眯眯地连连点头:“好!”
白雁归面上淡淡,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庆幸: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哄啊。
回到乌鹊巷时天色已晚。刚接近巷口,云鸢的声音从外传来:“大人,元三郎君在此相候。”
田诺掀开帘子向外看去,果然看见元如意独自一人,牵马立在巷口,不安地转来转去。听到他们车驾前来的动静,他眼睛一亮,迎了过来,唤道:“白大人,傻妮。”
田诺还没来得及答应,云鸢嗤了一声:“元世子,白小娘子乃大人之妹,你这样唤她,委实太过无礼了吧。”
元如意一噎,现出委屈之色:“我和她自幼相识,一直是这么叫的。”
云鸢不客气地道:“一直这么叫就说明是对的吗?不过是欺无人为我家小娘子出头而已,如今大人回来了,岂容人这般轻怠我家小娘子?”
元如意张了张口,竟是无言以对。他一直知道,傻妮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寄人篱下的孤女了,可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从儿时就喜欢的这个女孩已经和从前全然不同了。
他紧紧握了握拳,望着车窗中探出的熟悉的娇颜,艰涩改口:“白小娘子。”
田诺心中暗叹,叫了声“世子”,正要打开车门下车,白雁归忽地叫住她:“诺诺。”
她惊讶回头,却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到了她身后。车中逼仄,转动不开,她一转身,一下子撞入他怀中。
啊啊啊啊,怎么又来!想到先前自己被无情推开的结局,田诺心中崩溃,下意识地要往后退让。他低头,一条手臂圈来,将她松松扣入他怀中。似乎带着忍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这下放心了吧?”
放心什么?男子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她脑中嗡嗡,耳畔尽是怦怦的心跳声,无法思索。靠得这么近,她才发现,他的个子是那样高,胸膛是那样宽阔,几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怀中。她的阿兄,再也不是曾经瘦弱的少年,而是真正的男儿了。
他慢慢道:“你放心,不会再把你推开了。”他顿了顿,才接下去道,“我说过,诺诺便是故意的也无妨。”
温热的气息丝丝缕缕拂过耳垂,如情人在耳边轻声呢喃。田诺的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一把欲将他推开,可她实在低估了他现在的体魄与力道,一推之下,根本动也不动。
外面响起元如意低落的声音:“我知道韩妙笙对不住你,都是我不好,没有及时阻止她,你不想见我也是应该。”
她没有不想见他呀,纵然对元慈和韩妙笙的行为有意见,她总不至于迁怒于他。都怪阿兄!她又瞪了一眼白雁归,正要开口让他放开。
白雁归含着无奈与轻叹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诺诺愿意亲近我,我求之不得。”
田诺:“”她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啊啊!完了,她简直是百口莫辩。
外面,元如意得不到她的回音,沮丧地垂下了头:“我知道你正在气头上,对不起。父亲已经把韩氏看管起来,再不会给你添堵。你,你若还有气,只管向我发,别不理我。”
车帘再次掀开。元如意一喜,抬头看去,见到的却是白雁归冷淡的面容。
“白大人。”他嚅嚅唤道,没来由得感到了紧张。
“元世子若真对舍妹有愧,就先把诚意拿出来,口头的道歉可没用。”
元如意怔住,渐渐的眼睛亮了起来:“诚意吗?”他点了点头,飞快地道,“好,我会让傻妮看到我的诚意的。”说罢,翻身上马,告辞而去。
车厢内,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却始终没有机会说话的田诺:“他要去干什么?”
白雁归看了她一眼,顺手帮她理了理略乱的衣衫和鬓发,没有回答。他显然许久没有做过类似的事了,显得有些生疏,却依旧如当年般一丝不苟。
田诺不自在地向后躲闪:“我自己来。”
他的动作顿了顿,淡淡问道:“诺诺是在和阿兄见外?”
田诺泄了气,只得忍着别扭任他动作。
待确认一切妥帖后,白雁归才扬声吩咐道:“桂枝,送小娘子回去。”
田诺咬了咬唇,忍不住问:“阿兄不回来住?”乌鹊巷本是他置的宅子,现在他倒像是客人一般,过门而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