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若木鸡,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只剩下大脑还能运作:委屈?难不成他今天给我买两根儿油条,我就不委屈了?难不成他负责一顿早餐,就能换回他良心上的安宁,就以为能给我们这段婚姻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佳倩,听听他叫的,多么柔情似水,又多么虚情假意。
我扑下床去,打算揪着他的耳朵把他揪回来,跟他说不用了,今天的早餐还是由我来负责吧,反正除了临产前那一个月外加坐月子那一个月,我煮粥煎蛋外加变着花样儿备上面包火腿豆包腐辱的,也早就得心应手了。而你刘易阳,还是去良心不安好了。
可等我刚扑到房间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我就听见门外已经开上大会了:阳阳,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佳倩呢?还没起?买早点去?你去?算了吧,外面的东西不干净,还是让佳倩做吧,起码干净,吃着放心。刘易阳笑呵呵的:“睡醒了,想出去活动活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佳倩夜里喂奶,没睡好,我让她再睡会儿。说吧,诸位都想吃什么?只有你们想不到的,没有我买不到的。”
“喂奶怎么就睡不好了?我成宿成宿带着锦锦,也没见我睡不醒啊。”婆婆照例高歌开了她的丰功伟绩。
“妈,佳倩也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不说娇生惯养吧,那至少也是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跟我没什么两样。她嫁到咱家,就算是怀着孩子那会儿,能干的她也都自己干了。您就多担待担待她吧。”刘易阳这一番话说得立场分明,口吻缓和,既站在了我这一边,又不至于驳了婆婆的面子。于是我再也没听见婆婆的声音,我估计她八成是抱着我的锦锦回房间反省去了。
哼,刘易阳,你早干吗去了?嫁到你刘家一年了,你才领悟到我童佳倩也是新社会下的独生女?我一颗心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如是发着牢骚,另一半却牵着我的嘴笑开了花。
“锦锦,来,让爸爸亲一个,嗯。爸爸昨天下班晚了,锦锦已经睡了,所以爸爸就没来参见,锦锦不要怪爸爸哦。爸爸先去买早点,过会儿再来陪锦锦玩儿,好吗?”刘易阳的声音又穿门而入。
我踱回床边,一屁股坐下。这个男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还是他昨夜里吃错了药了?眼看就要离婚了,而他也同意离婚了,甚至有时还一副巴不得离婚的德行,怎么摇身一变又变成三好丈夫五好爸爸了?他这究竟是惦记着挽回我的心,或真的是为了安抚自己的良心?
我一直等到刘易阳回来后,才走出房间,因为我实在不敢早早出去没事儿干,好似游手好闲一般。而等我刚一露面,就让奶奶给捉住了:“佳倩,虾皮儿买了吗?”我深吸一口气:“哎,瞧我这记性,一会儿,一会儿我马上买去。”
“走吗?”刘易阳吃完了一屉小笼包,一边抹嘴一边问我。
“上哪儿去?”这话出自我婆婆之口:“这两天你们俩一大早的都是上哪儿去啊?佳倩,你这喝了一肚子风回来喂奶,小宝儿都拉稀了。别去了。”锦锦正在床上酣睡,婆婆难得抽空自己按摩按摩大臂小臂外加肩膀。锦锦已经快十六斤了,这天天抱在怀里,我婆婆大概都快锻炼出肌肉了。
“嗯,今天不去了。”我这话既是说给我婆婆听,又是说给刘易阳听的。离婚,他越是积极,我就越不能让他得逞。反正我妈和陈娇娇等人的潜意识里也都在等着看我和刘易阳的笑话,我也不乐于让她们得逞。再说了,说不定孙小娆这个小妖精正在对拆人夫妻,毁人家庭这类缺德事儿乐此不疲,我自然也不好随了她的愿。
我举着一个烧饼,从烧饼的上沿儿偷偷观察着刘易阳的反应。他那张脸既不失望,也不兴奋,以至于我根本判断不出他到底想不想跟我离婚。“嗯,那改天吧。我上班去了啊。”他把玩着车钥匙,精神抖擞出了门。
而我这一天,唯一出去做的一件事,就是买了一包虾皮儿。第三章是导火索,还是强心针 周末,我和刘易阳带着锦锦回了我的娘家。这是在锦锦出生后,我们第一次带着她回她姥姥家。临出门前,锦锦仍在我婆婆手里,而我婆婆那张嘴已经足足念叨了二十分钟了:小心点儿啊,给小宝儿捂严实点儿。这天儿太冷,要不你们别带着她了。早点儿回来啊,小宝儿没有我抱着,睡不了大觉。
公公听不下去了,扣上暗红色呢子帽早我们一步出了门,撂下一句:“真是越老越啰嗦。”我眼前不由得飘出那位身穿墨绿色长大衣的女郎,她倒是的确不老。
刘易阳打了辆车,候在楼栋口,我抱着裹得犹如铺盖卷儿一般的锦锦麻利地钻了上去。锦锦一对黑亮黑亮的眼睛转来转去,这除去往返医院打针体检之外的第一次外出,扎扎实实地令她感到雀跃。而我则感到无比的充实,抱着她,就像当初将她怀在肚子里时一样甜蜜,仿佛她与我是一体的,就算天崩地裂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北京的出租车司机十有都有健谈的优点,而眼下的这位,就属于那。“小孩儿多大了?”“男孩儿女孩儿啊?”“怎么样?养个孩子不容易吧?家里有老人儿给帮忙吗?有啊,有还行。”“这孩子啊,是一拨比一拨金贵,我们那会儿,饿了就喂,饱了就睡,再看看今天这帮小祖宗,眼睛还没睁开呢就补上脑黄金了。唉?你们这补没补啊?”
终于到了我妈家楼下,司机一边收钱一边回头打量我:“小妹妹,可得减肥了啊,别生了孩子就不顾自己了。我跟你说啊,我那媳妇儿,想当初也是她们单位的五朵金花之一,可自打生了孩子,就胡吃海塞变大树了。今年我孩子八岁了,结果她那吨位是一年高过一年,我一让她减肥,她还就跟我嚷嚷,说她辛辛苦苦给我生了孩子,到头来我还嫌她胖。你可千万别学她啊。”
对于这位说我胖且对此忧心忡忡的司机,我铁青着脸不知是该揍他还是该谢谢他,而这时刘易阳开了口:“大哥,您就放心吧。她再胖,我也爱她。”
就这样,我一张青脸又变红了。这刘易阳吃饱了撑的吧?他爱不爱我,关人司机什么事儿?还让人放心?这哪儿跟哪儿啊。
下了车,刘易阳接过锦锦:“累了吧?你这么想想看,我妈也挺辛苦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