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博士沉默地听。
“好几次在梦中,见到自己捧着花去扫墓,明知没有墓,明知不可能。”
周博士恻然,给我一杯酒。
我问:“你猜她有没有高兴过?”
过很久,周博士才说:“我猜有。”
“有也就算了。”
“你有没有高兴过?”
“有,国维追求我的时候,把我带着全世界走,月亮是挖不下来的,其他一切,应有尽有。”
周博士学我的口气说:“那也就算了。”
也没有名分。
年轻女孩不在乎名分,没有名分更觉浪漫。
也不怕牺牲,牺牲越多越见伟大。
愚不可及是不是,所以男人喜欢年轻的女孩,青春固然可爱,更可爱的是无知。
国维一直选择极之年轻的女友。
当年我吸引他,自然为着同一原因。
“陷入沉思里去了?”
我叹口气,“只有在你这里,才敢往回想。”
周博士说了句很有深意的话:“希望在我这里,你还敢往前想。”
我笑,“太奢望了。”
“你还很年轻,很多人似你这般年纪尚未离开学堂迈向社会,你怎么老扮演历尽沧桑一妇人。”
我开始得太早。
我害怕青春一过难有作为,所以早早打冲锋,没想到一切成为茶蘑之后,人家尚未开始。
但当时那个环境,又不允许我不跟着国维,我已无路可走。
“你还可振作。”
我微笑,周博士真是社会的栋梁兼明灯,她完全光明,与她对比的是我完全黑暗。
渐渐我们熟稔,无所不谈。
她是个成功的心理学家,毫无疑问,我崇拜她的能力。
过数日,天气更凉,心中盘算着,在这种时分,一定没有人再去游泳,我就是喜欢朱氏酒店外的一弯沙滩。
我偷偷开车出去。
将车停在很隐蔽的地方,步下海滩,脱掉外衣,风吹过来,冷得浑身打颤,我深呼吸,风中夹着雨珠,使我陡然清醒,不假思索,向海水奔过去,跃进滔滔灰蓝色的海浪。
海水冰冷,皮肤与之接触,麻人心脾,几乎不能动弹。这时不知什么地方来的意志力,不顾一切,划动水流,游出去游出去。
渐渐不觉得冷,我掠一掠湿发,努力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