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创办的布厂一下子给人并吞,不消二十年便落得这个模样。
勤勤微笑,但是父亲不是不快乐的。
终身钻营,为蝇头小利东奔西走是非常蚀人灵魂的一件事,文少辛一辈子没为这些担心过,也真是福气。
画室中香气越来越浓,勤勤似进入一个无忧无愁的世界里,黑暗中一丝扰人的杂念都没有,自由自在,勤勤可以构思下一幅画的题材。
她在旧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伸个懒腰,高声问:“什么时候,今天几号?”
希望有人同她说:“小姐,今年是公元三○○○年,你已经睡了一千多年。”
但没有,王妈不耐烦地答:“早上九点半,小姐,你不脱衣服不洗澡就睡得着,本事越来越大。”
老人家在不满意的时候才称勤勤为小姐,平时,只叫勤勤。
一定是水仙花与水仙茶,勤勤想,要不,就是小杨的牢骚。
醒来,世上并没有过了一千年。
“母亲呢,母亲在哪里?”
“出去拜年了。”
“人家都不要看见我们孤儿寡妇,每年她还巴巴地往外跑,真稀奇。”
“你哪里知道她的心事。”
勤勤伸懒腰,“那我再回房睡觉。”
“吃碗面吧,特地为你做的。”
早上的阳光照进屋来,勤勤推开窗户往街上看,四邻都是老房子,大家都牢牢守着,希望有一日被地产商看中重建,可以收一笔。
勤勤掉转头问王妈:“谁看得钱重一点,爸爸还是妈妈?”
王妈想一想,“两个人都不。”
“多要命。”
“我看你倒是挺会算。”
“嘿,我也不会,就不用过日子了。”
“不会有不会的好。”王妈说。
“等到没有资格不会的时候,也只得会了。”勤勤感慨。
王妈笑,“最多话是你。”
“母亲多早晚才回来呢,怪闷的。”
“噫,有人客来了。”
“谁?”勤勤整个人伏在窗框上探出去看。
只见一辆黑色的大房车停在斜路处。
“怎见得是找文宅?”
王妈答:“脚步声一直走上三楼来。”
果然,在文家门口停住,隔一会儿,门铃响起来。
王妈前去开门,站在门口,与来人交涉片刻,那位人客只是不进来,勤勤忍不住,便问:“谁?”
王妈掩上门,“司机送帖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