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马头一拨,打马在谢玉璋的车旁原地转两圈,才双腿一夹马肚,驱马离开。
“寻找扎营地。”他下令。
斥候很快就把地方找好了。就在一个圆润山丘下方的凹地,缓缓升起的坡地挡住了西北风,凹地里的空气便没那么寒冷。
但李固和他的飞虎军并没有在凹地里扎营。即便知道这一趟和亲之旅断不会和汗国发生冲突,他依然遵循用兵之道,于地势高处扎营。
五皇子跟谢玉璋咋舌:“真不怕冷。上面可冷呢。我喊他下来,他还不肯。”
王石头则在李阿大旁边叨逼叨、叨逼叨:“扎营必以高处,若遇夜袭,骑兵一冲之力,可当数骑。扎营必以高处,若遇夜袭……”反复背诵,加强记忆。
李阿大痛苦死了:“求恁别念经了,俺这一旅四更天轮岗,俺得睡!”
翻个身用毡毯捂住了耳朵!
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下,谢玉璋依然洗了热腾腾的热水澡。现在大赵还在,她还是公主,这本就是公主该有的待遇。
坐车时间太长,腰背酸痛。暖融融的帐篷里,木塌上铺了数层厚厚的皮毛褥垫保暖,再铺上柔软的丝绵褥垫,床单是最细的细麻,比绸柔软,比缎温暖,细腻亲肤。
谢玉璋伏在上面,灵巧侍女为她按揉腰背,放松筋骨。
谢玉璋忽然睁开了眼睛:“谁在哭?”
按摩的侍女停下手,侧耳听了听,果真是隐隐听到了哭声。给掌灯的侍女打个眼色,掌灯侍女撩起轻纱帐幔,绕过屏风,去了帐篷的外层。
不一会儿便回来禀报:“是晚秀。”
“她怎么了?”谢玉璋问。
侍女犹豫了一下。
谢玉璋察觉有异,抬手让按摩的侍女停下,对掌灯侍女道:“但说无妨。”
“晚秀说扎营的时候看到一个女郎,很像阿斐姐姐……”侍女深深垂下头,“她心里难过,便忍不住哭了。请殿下责罚。”
谢玉璋怔了会儿,才问:“我记得晚秀以前常跟着阿斐的是不是?”
“是。阿斐姐姐一直很喜欢用她。”侍女说,“她与阿斐姐姐的感情,原就比我们几个更深一些。”
谢玉璋想起林斐以前夸过晚秀好几次,说她“敦厚踏实”。林斐其实不喜欢那些过于跳脱的宫娥。朝霞宫里的人很鲜明地分成两群,陪她玩耍的那一群性子都要活泼些,跟着林斐干活的那一群相对安静沉稳。
“殿下。”侍女将谢玉璋唤回神,“请殿下责罚。”
谢玉璋坐起来,拢拢还有些湿意的头发,轻声道:“有什么好罚的。谁不想阿斐呢?”她也想啊。
但只要想到林斐在勋国公府会很安全,不用再挡在她身前替她承受那些伤害,她就觉得分离是值得的。
“去跟晚秀说,净了脸记得擦香膏子,不然风一吹,脸就裂了。”她说。
掌灯侍女欣喜道:“谢殿下。”
谢玉璋挥挥手,侍女们鱼贯退下,只有夏嬷嬷还留下。她从侍女手里接过谢玉璋的长发,就着榻边的熏炉帮她烘干。
“殿下做得对。”她说,“人心思乡,思念故人,都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