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世杰笑道:&ldo;大晚上的,孝诚怎么来了?来,坐下说。&rdo;说罢,便自往里
他态度沉稳柔和,很是安抚了周孝诚烦躁惶恐的心情。
二人分主宾坐下,周孝诚沉着脸,道:&ldo;大人见过齐王了?如何?这回朝廷要做到什么程度?&rdo;
盐政衙门哪个官员手上没点不干净?往日吃香喝辣,过得肆意痛快,一旦朝廷来人,便个个如惊弓之鸟。闵世杰心下鄙弃,口上温和道:&ldo;不论朝廷要做到哪个地步,你我听从齐王吩咐便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我难不成还能抗命不成?&rdo;
周孝诚眉头一拧,又是胆怯又是讨好:&ldo;话虽如此,可万一齐王要杀鸡儆猴?可不是每个人都如大人这般通透,万一闹起来……&rdo;
&ldo;闹起来有郡守,有刺史,再不济还有那些盐商,孝诚怕什么?&rdo;闵世杰笑着摇了摇头,&ldo;你我在江南多年,为朝廷鞠躬尽瘁,没有功劳还有苦劳,陛下是圣人,怎会不体恤咱们为国为民,一派赤诚?&rdo;
周孝诚旁的没听进去,只记得就算要杀鸡儆猴,也未必要他去做那只鸡。他咽了咽唾沫道:&ldo;大人……&rdo;
闵世杰摆摆手:&ldo;正是需要盐政上下一心,为陛下分忧的时候,孝诚切莫杞人忧天。&rdo;
周孝诚一滞,拱拱手道:&ldo;是,下官遵命。&rdo;
天色已晚,再不走就要宵禁了。周孝诚正要告退,便听得有仆役来报,林潭来了。
他怎么这么晚过来?闵世杰想到宛娘,问了一句:&ldo;他一个人来的?&rdo;
&ldo;是,连仆从都未带。&rdo;
闵世杰一想,道:&ldo;请他进来。&rdo;
周孝诚了然,忙道:&ldo;下官暂且避一避。&rdo;
闵世杰看了他一眼,慢慢点了点头。
林潭来得很快,从正门进来,三步并作两步便走到了堂前。闵世杰站起身来,迎出两步道:&ldo;林爷。&rdo;
&ldo;岂敢。&rdo;林潭谦恭地垂首见礼,&ldo;见过大人。深夜叨扰,实在是过意不去。&rdo;
闵世杰笑着摇了摇头,一把抓住林潭的手腕,嗔怪道:&ldo;你我的交情,做什么还来这一套虚礼?你想来就来,我闵府旁的没有,一碗茶水总还是供得起。&rdo;一面说一面朝外面挥了下手,不一会儿便有婢子端了茶上来。
他越是一如既往的亲近,林潭便越不敢掉以轻心,他们打了五年交道,闵世杰从来不曾吃过亏。端起茶盏,轻轻扫了扫茶叶,慢慢地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自肠胃散出热量,蔓延至四肢百骸。
&ldo;好茶。&rdo;林潭赞道。
闵世杰笑了笑,道:&ldo;我将宛娘给你送回去了。&rdo;林潭忙要开口,闵世杰便做了一个止的动作,道:&ldo;别急,也别多心,我没别的意思。不过是宛娘伺候了我三年,尽心尽力,到现在,她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耽搁下去……&rdo;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把尖锐的利刀划在林潭的心上。
&ldo;本想着给她配个人,也让她平平安安地过下半辈子,可一想到,宛娘她本是你的人,我哪儿好自作主张?便将她给你送回去了。&rdo;
林潭斟酌道:&ldo;早年,我就将宛娘的身契送到府上,她早已是大人的人,自然是大人说了算。&rdo;
闵世杰深深看她一眼,道:&ldo;哪儿的话?身契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张纸,如何抵得过人的感情。&rdo;
林潭心中迅速思量算计起来:&ldo;大人疼惜宛娘,真是她的福分。&rdo;
闵世杰轻笑出声:&ldo;哪里是我疼惜她?她该谢你从那烟花之地买了她,免了她零落成泥的命运。&rdo;
竟然让他看出来了。林潭心中一寒,然一想起今日来此的目的,她忙敛了心神,道:&ldo;话虽如此,这三年却是都靠大人照料,如今宛娘虽不在大人身边,往后,也会感念大人的恩情。&rdo;
话到此,二人心里都有数了。
闵世杰愉快地道:&ldo;送宛娘回去时忘了让她将身契带回去,你既来了,就免了我再送一趟。&rdo;
林潭心下很不是滋味,端着笑脸道:&ldo;有劳大人。&rdo;
很快,便有婢子送了一只木匣子来,显然是早有准备。
又让这老狐狸摆了一道,可事关宛娘,哪怕明知是陷阱,林潭也不得不踏入。她狠了狠心,站起身道:&ldo;就由我,来谢过大人这几年来的费心照料。&rdo;说罢,恭恭敬敬弯身拜了一拜。
待她将腰折到最低处,闵世杰方将她扶起,他拿过那只木匣子,却未立即给林潭,口上郑重道:&ldo;身契给你,以后,便与我再无干系了。&rdo;
林潭一笑,双手接过:&ldo;我明白。&rdo;
打了一通机锋,事也办完了。林潭也没多留,立即便走了。这闵府,大约她再也不会进来。
周孝诚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面上若有所思道:&ldo;这林潭,他莫不是没明白大人的意思吧?&rdo;
闵世杰的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厌恶,口上仍保持着耐心:&ldo;他自然是懂的。拿得起,放得下,也难怪他短短五年便将生意扩到如今这规模。&rdo;他将宛娘送回去,就是打的独善其身的主意,之后扣着身契,是为了让林潭自己来保证,以后不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们打交道不是一两天了,他怎么想的,林潭自然是清楚,即便他清楚,也知道答应意味着什么,为了那张身契,他仍是担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