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渐渐地醒过来,手上的枪在身体的保护下倒是无恙,但咬着牙勉力挣扎翻了个身,屈腿跪起再扶着树站立起来,大牛只觉后腰疼痛无比,用手轻轻一按,痛得直吸冷气,不知觉间,泪水无声地淌了下来,但他有点庆幸没在娘身边,要不又得挨娘的骂了,小心的扶着树,一步一拐的走下山,他却不敢把手里的枪当成拐棍,因为他刚刚偷听刘先生和师父的谈话,十把枪就要五千两银子,那一把枪不得五百两?别的道理不懂,买十斤白菜比分十次买一斤白菜便宜的道理大牛却是一清二楚,要是单买一把,不得近千两银子?跟胡仁之前,活了十几年都没见过一锭银子长啥样。是以那敢把它当拐棍?含在嘴里都生怕化了。
大牛现时只知道很痛,他想回家,当然不是回村子里,是回胡仁带他们在邻山修的宿营地,大牛觉得只要回家了,师父总有法子帮他治,只是这枪不能弄坏了。
刘逸成逃!他拉着刘青青绕过胡仁告诉他们是陷阱的地方,疯狂在往山下赶,当大牛的枪响起时,青青想停下,刘逸成左右开弓打了这个出生以来从没被他打过的女儿两巴掌,然后继续逃!所有的人都不知来的是什么人,只有他知道,刚才他还想留下帮胡仁一把,但听到那官靴的声音,他马上就逃!他知道来的是谁,这个巴图鲁绝不是他能对付的!那怕山上爆炸传来,刘逸成也绝不敢停下步子。
树枝在他们两人身上&ldo;沙沙&rdo;掠过,再一次勾破了刘青青的脸,但她已不敢尖叫,她的泪在风中留下一道轨迹,划破肌肤的疼痛那能与心痛比拟?她不单怨恨十多年来不曾有一句重话的父亲居然打她,更心痛的是江湖上侠名远扬的父亲不知为何会做出抛弃兄弟的事!
现在刘逸成很后悔当时没有把黄天霸杀掉以走漏了自己尚在人世的风声,也许这样抛下胡仁是很不顾道义的事,但他认为只要没找到他和胡仁在一起,也许胡仁还有生机,否则的话必死无疑,乾隆三十年做下的那件事,那位主子绝不会让可能知情的人留下。
很快就可以到山下,到了山下就有马!刘逸成刚刚上山没有歇上一会,又开始激烈的奔跑,此时也已精疲力竭还要拖着个失魂似的女儿,刘逸成发须纷乱,长衫下摆撩在腰间,气喘乎乎的努力去避开自己的宿命。
但这时他却停下了步子,因为前面地上有一匹还在抽搐的马,刘逸成走近打量,马臀烙着莱阳阿福车马行的标志,又看那鞍具,分明就是今早出城租的马匹之一!刘逸成蹲下去看,却见那马身上全无伤痕,口眼却不停的淌出血来,分明被极高明的内家拳法击中。为何山下的兄弟会让马跑上山来?难道山下的弟兄见到有人要捉捕自己,想上来通知自己?但明明此事自己没有张扬,山下的弟兄又如何知道是冲自己而来?马在此,人呢?这山下必是不能去,正左思右想之间,突然听到一声官靴踏落,刘逸成任是素来自负智谋过人,此时也不知该何去何从才是生路。
&ldo;那边山上胡大哥他们有个小屋子。&rdo;刘青青突然开口道。她心中存着一丝希望,能在那里和胡仁遇上,也成全爹爹一世英名,不至于在江湖上落个弃友的笑柄。刘逸成此时方寸已乱,一听便如捉住救命稻草,冲刘青青所指的方向奔去。
陈宣用无光灶的方式,烤好了一只倒霉的山鸡。他向来讨厌这种直面血腥的科目,不知多少次以&ldo;远疱厨&rdo;的籍口向胡仁拒绝用弓弦、刺刀杀死目标,今天用铁钉猎杀这只山鸡,也是不得已为之。陈宣把烧好的鸡撕下两只鸡腿,用树叶包了,又揉了几根草扎好,就吹响了哨子,否则他找不到胡仁在什么地方。
右边南面不到十米外的树梢,轻轻响起了叩击树木的暗号答语,陈宣用力把那包鸡腿抛了上去,一团黄绿相间的影子从某颗树上荡过来捞走了那包鸡腿,陈宣用心的想盯住胡仁到底藏在哪里,所以眼睛随着那身影走,可是结果和以前一样,闪过第三颗树,陈宣再也发现不了胡仁在哪里,他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如果他和大牛有师父的一半身手,也许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这时林间传来哨声,是谢谢的暗号,第三套暗号。
突然间陈宣很想哭,他使劲的把鸡肉塞进嘴里,使劲的嚼着,以便让自己不要哭起来,第三套暗号,大牛从没有学过,师父已经在做大牛被俘叛变的准备了,不管大牛是否会叛变,他的处境一定好不了。陈宣吸了一口气,把鸡骨扔进那个挖出来的灶里,把灶踏塌又用作战包边上的小铁铲分别在几个地方铲了几块草皮拼着铺上再撒上泥土。
全速前进,陈宣收到胡仁再次发来的信号,他抹了一下眼睛,吸吸鼻子奋力向那个宿营地跑去。
第一卷十年第二十六章困兽
一对官靴落在衰草上,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与其说踏在草上前进,不如说是在草上滑行。便后面几对薄底快靴,却就没有这样本领了,他们为了跟上前面的人,不时将齐腰的草丛带出响声。
那对官鞋停在这处阴暗的山林某处,已经是下午三四点的模样,这里几乎没有一丝阳光。这个地方是绝佳的宿营地,在几颗起码百年以上的老树中间,有一块三十来平方的空地,那对官靴游走了这块空地的每一寸地方,然后停下来,回头朝来路奔去。如果他走到其中一颗大树背对空地的角落里,以他的眼力和小心,就算陈宣在树根之间挖下的那个灶和里面的鸡骨,没有被发现,那几处被熏黑的树根,也会给追踪者提供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