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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吴三桂摇头叹道：&ot;记得上次皇上要大臣们捐资助饷，希望嘉定伯带个头，只不过要他认捐二万两，他且要哭穷，只捐了一万。这还不止，听说周皇后答应支持五千两，其余的让他补足，他面上答应，私下里却将周皇后的钱也贪了，只拿出三千两。现在被人抄家，倒有百万银两奉献。皇亲国戚尚且如此，明室难怪要亡了。&ot;又问，&ot;有我父亲的消息没有？&ot;

探子不敢隐瞒，跪在地上叩头禀报：&ot;吴大人也被刘宗敏抓走了，刑『逼』索银二十万两，还要大人交出……交出陈夫人。&ot;

&ot;圆圆？&ot;吴三桂大惊弹起，自从亡国噩耗传来，父亲吴襄与爱妾陈圆圆的下落便成了吴三桂心头的两件大事，这些日子他已经不知盘算忧虑了多少次，如今，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他催促着探子，&ot;他们现在怎么样？你说详细点，刘宗敏如何对待我父亲和圆圆的？&ot;

&ot;这个……小的不清楚，不敢胡『乱』禀报。&ot;探子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吴三桂大急，顾不得威仪，上前一步抓起探子前襟『逼』问：&ot;什么叫不清楚？为什么不打听清楚再来？&ot;

探子忽然发起抖来，闭了眼痛哭道：&ot;回大帅，小的离京之时，听闻督理大人被顺军重刑夹打，已经命在危殆，陈夫人也已被刘宗敏掳走。如今小的离京已久，只怕老大人他，他或者已经……&ot;

&ot;什么？&ot;吴三桂一震，连连后退几步，颓然跌倒座上。一代红颜落入了逆贼刘宗敏之手，还会有什么好结果？难道还指望那个土匪会怜香惜玉么？自己枉为英雄，统率三军，却连老父爱妾亦不能保全，有何面目立足于天下？已然国破，复又家亡，这真是『逼』上梁山，不得不反！

啪！吴三桂手中的杯子忽然爆裂开来，碎屑与茶沫四溅飞开，带着点点血腥。那是他的手为杯缘所伤溅出的鲜血，都说是十指连心，然而手上的疼痛又如何能与真正的心痛相比呢？一想到被百般『逼』拷的父亲，想到被凌辱纠缠的圆圆，吴三桂的心就感到不欲为人般的疼痛。当今之计，除却拼死一战，又能何为？然而战斗，就意味着死亡。以孤军挑战闯王，无异于螳臂当车，哪里有半分胜算？

然而天下之仇，仇之大者，莫大于杀父之仇；人间之恨，恨之深者，莫深于夺妻之恨。而今李自成刘宗敏一流，杀其父，夺其妻，这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不报此仇，何以为人？

吴三桂目眦欲裂，不顾手上刺痛钻心，拔出剑来猛地一剑劈断桌几，指天誓志：&ot;李闯逆贼，我若不能手刃仇敌，誓不为人！&ot;

偏居盛京的清朝廷宫殿群的规模比起北京紫禁城来真是微不足道，然而那种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景象却是国泰民安，喜气盈门。

永福宫里，高烧红烛，酒香四溢，皇太后大玉儿亲自为辅政王多尔衮把酒助兴，喜滋滋地问：&ot;这是真的吗？我听说吴三桂的军队已经到了玉田，怎么忽然又叛归山海关，主动投书求好，要求与我们合力伐闯呢？&ot;

&ot;是真的。&ot;多尔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志得意满地将好消息与心上人一起分享：&ot;农民军夺了政权后，因为『逼』讨银两失了民心，降而复反的官员不在少数。吴三桂因为老父被闯军拷打，爱妾陈圆圆也被擒了去，一怒之下，杀死唐通，重取山海关，与李自成正式反目。山海关一直是我们啃不下的一块硬骨头，如今吴三桂肯帮我们顺利入关，紫禁城注定是我满洲铁骑的囊中之物了。挥师入京，指日可待。玉儿，到那时，你我称王称后，坐拥天下，我会把所有的荣光都献给你。&ot;

&ot;称王称后，坐拥天下。&ot;这是他们多年来的共同心愿，最隐秘的志向，最伟大的誓言。如今，这一切终于成为现实，并将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般地继续辉煌，从盛京开到北京，从关外燃至中原。大玉儿的心里，不能不有几分激动，可是表面上却淡然自若，漠不关心，只将些风月闲谈来下酒，笑『吟』『吟』地道：&ot;那吴三桂倒是一个情种。&ot;

多尔衮也感慨：&ot;我与吴三桂作战多年，深知他的英勇坚决。李自成的农民军竟能比我们旗军早一步抵达京城，也多是因为这个吴三桂掣肘。这些年我不知派了多少人去招降，始终不能将他动摇，没想到如今竟会为了一个女子向我投诚。倘若我们胜利入关，直取中原，那女子倒是立了一大功呢。&ot;

大玉儿好奇：&ot;那女子叫什么名字？&ot;

&ot;陈圆圆，据说是什么&ot;秦淮八艳&ot;之一。&ot;多尔衮忽然想起一事，笑向庄妃说，&ot;跟你说个笑话。听说刘宗敏抢了陈圆圆后，向李自成献宝，说这个陈圆圆『色』艺双绝，能歌擅舞。李自成听了，说：那你就给本王唱一曲吧。陈圆圆就抱着琵琶悠扬婉转地唱了一支昆曲。可怜那陈圆圆枉称为&ot;『色』甲天下之『色』，声甲天下之声&ot;，可李自成只是个陕北马夫的儿子，听惯了粗喉大嗓的秦腔，哪里懂得欣赏什么吴侬软语，江南歌舞？皱着眉听完了，说：什么名『妓』，长得也还罢了，唱歌却恁的难听。竟放开嗓子，自己高声大气唱起梆子腔来，唱完了还问陈圆圆：我唱得比你如何？那陈圆圆无奈，只得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不是奴辈南蛮所能相比的。&ot;

大玉儿听得笑起来，说：&ot;的确有趣，比得上一部书了。题目就叫：陈圆圆对牛弹琴，李自成焚琴煮鹤。&ot;

多尔衮看着大玉儿的笑靥如花，情动于衷，放下酒杯，握着大玉儿的手说：&ot;凭她陈圆圆怎么样的国『色』天香，我相信，绝比不上玉儿你的才情盖世。&ot;大玉儿心花怒发，却故作嗔怒说：&ot;你这算是夸我？竟拿我和一个『妓』女相比！&ot;多尔衮以酒盖脸，笑道：&ot;是我错了，罚酒，罚酒！&ot;

大玉儿挽起袖子，亲自替多尔衮连斟了三杯，笑笑，忽然谈起正事来：&ot;你已经将肃亲王豪格幽禁十几天了，到底打算怎么办呢？&ot;多尔衮冷笑道：&ot;他当初竟想与我争夺王位，这个仇早晚要报，现在，就是报仇的最好时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就是要他的命，也是易如反掌。&ot;大玉儿心中一凛，微觉不安。君？臣？自己的儿子福临才是真正的皇上呀，多尔衮不过是辅政王而已，可是他的口气行止，分明已经自视为真命天子。不过，福临今年才七岁，离亲政的日子还早着呢，若想保他最终登上皇位，君临天下，也只有仰仗多尔衮这个辅政王了。

多尔衮见她蹙眉不语，奇怪地问：&ot;你在想什么？&ot;大玉儿一惊，自悔失态，忙笑道：&ot;豪格到底是先皇长子，杀了他，好像不是很妥当。我觉得，只将他废为庶人也就算了。&ot;

&ot;听你的。&ot;多尔衮不在意地说，&ot;反正他这颗钉子，打今儿起是已经彻底拔掉了，不死也是废人一个。他的命，我才不稀罕呢。&ot;

大玉儿娇笑：&ot;那么，你想要谁的命呢？&ot;多尔衮笑道：&ot;从前么，是大明皇帝朱由检的命；现在嘛，自然就是那个自立为王的农民皇上李自成的命了！总之，谁想跟我争皇帝，我就要谁的命！&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