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山上前作了一揖:&ldo;未知仙人从哪座名山而来,将鹤乘何处!&rdo;
&ldo;从来处来,去去处去!&rdo;
&ldo;仙人,打扰了,小生告辞!&rdo;他行了礼,便出了庙门,来到长板桥头,这桥是他和景芳的媒体,心中感激,朝桥拜了又拜,再过了悠悠荡荡的长桥,前面有三条路:右边一条是通往石子路洪村,父亲被判打四十大板,又坐了牢,他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呀,他必须回去告诉母亲,劝她节哀;靠左边那条是通向阴阳街,他同景芳刚拜了堂,婚宴未散,就被抓了,累及全家受惊不说,左邻右舍还以为姜家招来一位杀人犯为婿,造害不浅,他必须回去澄清事实,消除疑虑,还姜家一个清白;这中间的路是直通开化的,郑大姐是他亲自送到周郎家的,她生性通达,清秀脱俗,善解人意,成全了他与景芳的姻缘,如今她已为周郎殉情,深情厚义,气贯长虹,是世间少有的烈女,我必须给她烧香添土,以尽结拜之情。
如今摆在眼前的探母、看妻、奔丧三条路,一条比一条重要,那么先走那一条呢?忽然身后传来了老道的声音;&ldo;钟情情了,重色色空,取义义断,尘世本无路何来轻与重。善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rdo;
伟山回首张望,见那老道绝尘而去,就忽然省悟:人生苦短,何必自寻烦恼,不如遁入空门,削发修道;云游四海,超越自我,于是步入老道后尘,追赶而去,不知事后如何下文可知。
第十五回闲踩花有心叩牛门忙祭忌无意遇乡音
以外的婚变给家庭蒙上阴影,洪家三兄弟只留下长子伟春,次子伟峰,均未配偶,老母盛氏思儿心切,移情儿媳,逐雇顶轿,把景芳接去,认祖归宗。继入凤琪的绣房,早晚伺奉婆婆及两位大伯。倒还相安无事。
一晃五年,盛氏夜做一梦,一头白水牛犁旱地,甚为艰难,颇感疑惑,就叫儿请娘舅来解梦。
娘舅盛洞天,绰号白秕,上盛村人,好解卦圆梦,前来屈指一算:&ldo;景芳属牛,旱即缺角的白牛也,白牛操成白地,不好!外甥家毁矣!&rdo;
全家听了惊慌不已,恳求设法解救,白秕面有难色:&ldo;天意如此,人岂可囚违?&rdo;
&ldo;那可怎么好?&rdo;全家急得团团转,携衣蹬脚,一齐跪求:&ldo;恳求看在外甥的分上,一解悬崖之危。&rdo;
洪家在石子路算得一份暴富户。秋伯何等精明,那算盘打的丝毫不差,在直里郑方圆家当了二三十年管家,明领暗受。置了四五十石田地及多处宽敞的屋宇。这一切都瞒不过娘舅,白秕也早已垂涎,只是无隙下手,就故作姿态地说:&ldo;外甥们遭此劫难,做娘舅的怎能坐视不救?只是实在没有挽狂澜,转危局的回天之力罢了,以愚之见,先休了景芳,你们想,家里一系列的恶运都因她而起。旱地的旱字上半字是白缺撇,她能清白么?下半字少角的牛即牝牛那是白牝牛的化身,是天上逃下来的白水牛精,再不&lso;请走&rso;,必是家破人亡。不过休妻必须等小三回来,或把老爷保出来方有可能,县衙绍兴师爷是朱县令智囊,与我有一面之交,只要你们舍得赠上一份家当,让老爷出狱并非难事,到那时,再由老爷自己决断便了。&rdo;
&ldo;既如此,愿倾其所有,全凭娘舅作主就是。&rdo;满家齐声答应。
在娘舅的操纵下,竟卖掉大部分田产和屋宇,只有留下旧房安身。秋伯果然保了出来,但历经这番波折,已于世淡泊,落得写一休书:&ldo;何苦还霸住别人女儿受苦,还她一个自由之身也是行善之举。&rdo;
景芳回到娘家,难免遭人白眼,再也难觅儿时温馨,但事到如今她又能上哪儿去呢?只好认命,与牛为伴。
虽说媒人三番五次劝她改嫁,奈何痴情难改,就抱定终身不嫁的主意,一心等望浪子回头破镜重圆。
这天景芳在栏里专心饲牛,忽然门开一缝,她扭头一看,有位五十来岁的乡绅模样的男子探身往内张望:&ldo;姑娘,这牛可卖?&rdo;
景芳见他肥头圆脑,穿着白府绸对襟上衣,项挂银链金表,群仆相随,心中已明白三分,上来就把门砰地一声扣死:&ldo;不卖!&rdo;
他正欲搭话,不想被门挡回,一摸前额已撞出一大块鹅冠疙瘩。从仆们一哄而上,给他按摩揉搓,七嘴八舌地劝道:&ldo;老爷别死心眼了!世上好女子多的是,何必留恋这么个冷若冰霜的小寡妇哩?冷眼瞧她。除了那张粉脸好看,也没有特别的长处,只不过一个极平常的村野泼姑罢了。&rdo;
&ldo;你们发现了没有?就是这双眸子就能倾倒天下一切男人,我们快走访了个把月了,那里见到过如此姣容?像她这样美貌的女子自古以来都难能多得的。&rdo;
&ldo;像老爷这等身份,别说这么个小寡妇,就是天仙般的姑娘白送上门来,还愁你不挑,何苦到这野村冷户碰一鼻子灰回去。&rdo;
&ldo;你们懂得什么?&rdo;刘老爷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方白绫手帕,引去头上不住冒出来的热汗,不胜感慨地说:&ldo;你别看她身在牛栏。那风流体态无人可比。三国初年,吕布弑父夺妾,那貂蝉是处女么?非也,乃是王司徒一个得意的宠妓而已。小寡妇又怎的?比那些毛胚待嫁的清水货更成熟,更有情趣,也更懂得风情。我要娶就要娶东乡女,其他一概作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