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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页(第1页)

女婢取走酒觞,任荷叶盘继续沿溪水漂流。木盘穿过篱门,进入秦淮河,或为渔夫捞取,或为河岸旁的商家所得。每年上巳节,这都是众人争抢的彩头。天色朦胧,晚霞染红云层。曲有终时,人将散去。士族郎君和女郎们分别登上牛车,无人刻意告辞,皆洒脱的挥挥手,就此离去。如庾宣等人,直接将酒樽抱到车上,不时以手指敲着车板,同行之人和韵而歌,缓带轻裘,洒脱不羁,别有一番俊逸风流。桓容登上牛车,没有急着走,吩咐健仆找到庾攸之的车架。&ldo;跟上去。&rdo;&ldo;诺!&rdo;健仆扬起长鞭,车轮压过路面,留下两道辙痕。桓祎一路跟随,并未发出疑问。直至三辆牛车先后停到庾府门前,才忍不住开口:&ldo;阿弟,来这里做什么?&rdo;&ldo;阿兄看着就好。&rdo;桓容端坐在车板上,示意健仆上前,一脚踹向庾攸之的牛车。车板剧烈晃动,庾攸之终于酒醒。抬头发现已经到家,正要下车,却发现身后有不速之客,酒气和怒意一并涌上心头。&ldo;桓痴子,你竟还敢来!&rdo;桓祎牢记桓容所言,气得额头冒青筋也没有暴起。庾攸之未做思量,口出恶言不休,甚至提及到桓温。如果他未醉,也没有在上巳节丢脸,这些话压根不敢出口。可惜,酒意和怒气压过理智,等庾希得家仆回报,匆匆赶来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ldo;庾攸之!&rdo;庾希走出大门时,正好见桓容从牛车跃下,长袖飞舞,气势凛然。无需健仆搀扶,桓容几大步逼至庾攸之面前,厉声喝道:&ldo;你有何依恃竟当街辱及朝廷大司马!家君两度北伐,数败鲜卑氐人,救民于水火,府军将士奋勇搏杀,命亦不惜,在你眼中竟不如蝼蚁?!&rdo;庾府前的动静实在太大,居于此的宗室贵族先后派人前来打探。见四周渐有人潮聚集,桓容深吸一口气,扬声道:&ldo;我为兵家子又如何?当年庾氏都亭侯也曾领兵,被世人称作英雄!你看不起兵家,岂非不敬先祖!&rdo;&ldo;你!&rdo;庾攸之满脸通红,大怒之下竟扬鞭抽向桓容。庾希大感不妙,忙出言喝斥:&ldo;住手!&rdo;桓容身边的健仆早有准备,蒲扇大的手掌当面一握,牢牢抓住长鞭,借劲道直接将庾攸之拽下牛车。见庾攸之还想再来,桓容冷笑一声:&ldo;死不悔改!&rdo;庾攸之跳脚道:&ldo;打,给我打死他!&rdo;庾氏家仆仗着人多,齐齐扑上前。庾希想要阻止,桓容等的就是这一刻,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ldo;纵奴行凶,猖狂至此,尔等还等什么?&rdo;&ldo;诺!&rdo;得桓容之命,桓府健仆再不管其他,撸起袖子一拥而上。庾氏家仆的确凶悍,平日没少跟着庾攸之作威作福。比起上过战场的凶汉,仍旧是天差地别。不到一刻钟,家仆尽数被打倒在地,鼻血眼泪糊了满脸,又被围住圈踹,骨裂声清晰可闻。这还是军汉没有下狠手。不然的话,直接胳膊肘一撑,脖子一扭,干脆利落,惨叫声都未必会有。桓容退到一旁,叮嘱众人,打谁都可以,绝不许碰到庾攸之和庾希。庶人、奴仆殴打士族是重罪。庾攸之脑袋不清醒,他却不会。桓祎看着眼前一幕,咔吧一声,下巴直接落地。等到打得差不多了,桓容令健仆停手,走到瘫软在地,吓得说不出话的庾攸之面前,居高俯视,冷笑一声。随后掸掸衣袖,拂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转身面向庾希,一丝不苟行晚辈礼。&ldo;此为还庾公当日之礼。&rdo;庾希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发抖,硬是无言反驳。桓容又看向庾攸之,后者不自觉缩了缩,几乎要藏到车板下。&ldo;庾兄有意,大可来桓府一叙。&rdo;潜台词:我爹是桓温,我娘是南康公主,有胆子你就来找场子!话落,潇洒跃上车板,就此扬长而去。牛车行过,周围人纷纷退让。看看坐在车上,俊秀非凡的桓容,再看躲在车下,几乎尿了裤子的庾攸之,不觉生出一个念头:桓氏郎君的确霸道,偏偏让人生不出恶感,反而想拍手叫好,究竟是为了什么?归府桓容霸道一回,吓得庾攸之差点钻到车下。不待兄弟俩还府,消息已经传遍建康城。彼时,南康公主正令人翻阅库房,取出嫁妆中的书册竹简,分类进行造册。李夫人同样没有闲着,亲自带着婢仆开箱,将成汉皇宫带出的珍宝金银放到一边,重点翻找古籍。其中有不少先秦传下的孤本,论价值丝毫不亚于晋室宫廷珍藏。&ldo;装起来给殿下送去。&rdo;婢仆逐一开箱,找出的竹简多达五十余卷。李夫人忙了半个时辰,俏颜染上香汗,发鬓略显蓬松。袿衣燕尾领微敞,别有一股慵懒风采。婢仆立即奉上巾帕,请李夫人到榻边歇息。&ldo;今年的天气着实有些怪。&rdo;一名婢仆道。&ldo;可不是。&rdo;另一人擦去额头汗珠,接口道,&ldo;上巳节前还吹着冷风,不过几天竟热了起来。&rdo;&ldo;夫人的绢袄儒衣都要重备。&rdo;先时开口的婢仆道。&ldo;不若参照会稽郡的样式,为夫人新制几件?&rdo;婢仆们说得兴起,忽听门外传来木屐声。继而有婢女禀报,南康公主有事相请。&ldo;殿下?&rdo;李夫人放下布巾,当即令婢仆将竹简包好。自己移到内室,走到屏风后,新换一套绢袄襦裙,发鬓仔细抿了抿,配上一枚花钗。贝齿轻咬下唇,并不重施脂粉,已是蛾眉曼睩,方桃譬李。&ldo;走吧。&rdo;阿麦候在门外,见李夫人走出内室,侧身退后半步。&ldo;殿下因何事唤我?&rdo;行过回廊时,见有穿着胡服的婢仆穿行而过,李夫人不由得皱眉。&ldo;回夫人,姑孰来人。&rdo;姑孰?李夫人沉吟片刻,没有再问。一行人穿过两条木廊,跨过碧绿荷叶托起的竹桥,抵达南康公主所在。&ldo;殿下在客室?&rdo;李夫人心下生疑,莫非是夫主帐下来人?阿麦没有多言,躬身行礼,请李夫人入内。不同于桓温的其他妾室,李夫人来见南康公主,从不需婢仆事先禀报。木门敞开,纱制立屏风被移到旁侧。香炉未燃,南康公主坐于正位,两名陌生女子俯身在地,均是儒衣长裙,娇俏动人。扫过两眼,李夫人眉心微动。看穿着打扮,二者已是妇人。姑孰来的,又送到公主殿下面前,不用多想,必然是夫主新纳的妾室。只不知是帐下文武赠送,还是从良家得来。若是奴籍之人,即便桓大司马收用,也绝不敢送到南康公主面前。公主殿下火起来,可是要提剑砍人的。&ldo;阿姊。&rdo;快行两步,李夫人跪坐到南康公主左下首。&ldo;阿妹来了。&rdo;南康公主侧过头,总算有了一丝笑容。&ldo;阿姊唤我来可是为她们?&rdo;&ldo;她们?&rdo;南康公主厌恶的皱眉,道,&ldo;不是。跟着瓜儿出去的人回报,瓜儿去了庾府。&rdo;&ldo;什么?&rdo;李夫人吃惊不小,问出的话却着实出人意料:&ldo;阿姊,郎君没吃亏吧?&rdo;&ldo;当然没有。&rdo;安康公主心情转好,笑意浸入眼底。想起婢仆的回报,竟拊掌笑了起来。&ldo;阿姊为何发笑?&rdo;&ldo;你不知晓内情,待我唤人来。&rdo;两名妾室伏在地上,南康公主看也不看,当即唤来婢仆,令其将事情重叙一遍。&ldo;诺!&rdo;婢仆从上巳节中途开讲,绘声绘色,一字不落,仿若事情就发生在眼前。李夫人越听越是惊奇。待听到庾攸之的窘状,禁不住红唇微张,笑得花枝乱颤。&ldo;阿姊,我竟不知道郎君有这份本领。&rdo;&ldo;别说是你,我何曾知晓。&rdo;南康公主摆摆手,示意婢仆退下,略缓了缓,笑着道:&ldo;不肯吃亏,遇上无赖之人直接动手,这点随了那老奴。&rdo;&ldo;阿姊。&rdo;李夫人收起笑容,慢慢坐直身体,轻轻拂过南康公主的手背,&ldo;她们还跪着。&rdo;背面不易觉察,从正面看去,两名妾室腰束绢带,一人身姿尚且窈窕,一人已掩不住微凸的小腹。南康公主扬眉,厌恶的扫过一眼,到底让她们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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