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灵重重地跪在地上,拼命捂着嘴,哭得没有人形,她万万想不到,夫人还能有醒来的一天,还能有替大小姐做主的一天!小姐,小姐可足足受了八年的欺凌啊!
等众人都哭够了,元氏也勉强将药膳努力咽下去之后,屋子里的人便相顾无言了。想说的话太多了,反倒不知道从何说起。
谢千羽拉着元氏的手,脸上挂泪地笑着道:“白姑娘去了薛太医府上,很快就能回来了,到时候叫她给母亲看看。”她擦去脸上的泪珠子,看着元氏。她有太多的话,太多的委屈,可是如今,却一句也不能说。
元氏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根本不成话。那泪珠子,便又从她完美的脸上滴落。
周嬷嬷哽咽道:“夫人,莫急,白姑娘说了,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梁妈妈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的泪,再转过头来,便是一脸笑意。“这大喜的日子,我得去给菩萨上柱香去,对对对,一定要上柱香……”说着,已然压抑不住后半句话的哭腔,狼狈跑了出去。
元氏看着梁妈妈的背影消失,将目光又转向谢千羽,那眸子里有慈爱、歉意、心疼……炽热的目光似乎要将谢千羽的心都烧出一个透明窟窿来。
谢千羽感慨万千,再次泪目,前世,她也经历了为母的艰辛,自然知道母亲看到孩子时候的感情。于是,感慨万千的母女再次抱在一起,哭得满面泪痕。
白苏回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这一幕,她有些诧异,平时看这位大小姐虽然对母亲的病情很关心,却也绝对不至于是这样忘情。如今看来,到底是母女情分天生,无法断绝。
梁妈妈早就进来正常伺候了,此时忙提醒谢千羽:“羽姐儿,白姑娘来了,还是叫她先给夫人诊脉吧。”
谢千羽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忙收敛哭意,招呼白苏给元氏诊脉,她就站在一旁,殷切地看着。
白苏诊脉良久之后,才笑着站起身来道:“无妨了,毒素都排得差不多了,只需三日一熏蒸,一个月后,情况就稳定了。只是行针、用药和生肌膏不能停,每日一次,一直要到夫人能正常行走才能停下。”
她每说一句,谢千羽就点一次头,直到她说完了,谢千羽忙问:“那母亲何时才能说话?”
白苏笑得更加明媚了,道:“慢的话,日,快的话,就在今明两日。”
元氏看着亭亭玉立的谢千羽,这是自己的女儿吗?自己昏睡过去之前,她还是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孩子,是什么时候长这么大的?在场的人说什么她听不太清楚,可女儿脸上殷切的样子和像是医家的姑娘满脸的喜色却是能看到的。她的身子会好的,一定会好的。这次,她要像个战士,绝不能再倒下,她要保护她的羽姐儿和晟哥儿。
“母亲!”一声呼喊在院子里响起,紧接着,门帘一动,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闯进来,先是一愣,接着便是横冲直撞地跑到拔步前。当看到元氏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忽然就呆愣住了。
周嬷嬷哭着对他说:“晟哥儿!夫人醒了!醒了!”
谢明晟愣愣地双膝着地,无声地哭了出来,接着膝行几步,抱着元氏,一头扎在元氏怀里,哭声一声大过一声。
谢千羽看着那里一边哭,一边抖的少年。这就是她的大哥,谢明晟。前世,她曾经怨恨过这个同父同母,却比自己受宠太多的大哥。可那日,卢湛压着这个大哥到自己被囚禁的小院中,当着她的面将翻墙救自己的大哥打死,那种心痛和悔恨,并不比儿子死时候轻松。这是她的大哥,可以为了救出妹妹而不惜身死的大哥!
谢明晟终于能断断续续说出话来,抽抽噎噎道:“我……我听外面说……流言说……母亲和……和妹妹都……都……妹妹!妹妹呢?”他满脸泪痕转过头来慌乱地看着周嬷嬷,随即立马站了起来,看样子,就要冲出去,去跨院寻找妹妹。
谢千羽看着他急切的样子,忙在他跑出去之前轻声呼唤一声:“大哥。”
走到门口的谢明晟急刹车,猛地转过身子,却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头看着眼前神色清明的妹妹,“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
谢千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哥哥,眼睛里就有了雾气。
谢明晟也就哭了两声,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在场人都慌了,周嬷嬷尖叫一声:“晟哥儿!”差点也晕过去。
白苏淡定地拨拉开人群,上前给谢明晟把脉之后,一根银针扎在其人中上,谢明晟就悠悠醒了。
白苏道:“不碍事,大少爷今日先是极悲,之后是极度紧张,如今又是极喜,这才晕过去,喝碗定惊茶就好了。”
白苏的嘴张张合合,谢明晟都没有搭理,只是看着谢千羽,嘿嘿傻笑,最后便是放声大笑。
谢千羽让梁妈妈送走了白苏,看着依旧坐在元氏床边流着泪不停傻笑的谢明晟,有些无语。
谢明晟招呼谢千羽也坐在一旁,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正色道:“我今日听同窗说,京城有流言,母亲和你都被秦氏虐待致死。惊慌之下,我抢了院长的马就赶回来了。可吓死我了,好在你们都没事。”说着,又转头看向元氏,道:“母亲大喜,终于醒来了。”说完了,他站起身来,一撩衣摆,跪在元氏床边,愧疚道:“母亲恕罪,这些年,我……我没有照顾好妹妹。她……受了许多苦。”说着说着,便低下头去,满脸的自责。
周嬷嬷扶起谢明晟,叹了口气,道:“晟哥儿已然做得很好了。你常年在书院,偶尔回来,若是告状,老爷也不一定站在咱们凌霄园的处境处理事情。等晟哥儿走了,迎春院那位还不可劲报复回来?晟哥儿!”看谢明晟不愿站起来,周嬷嬷有些急了,转头跪下,对元氏道:“夫人,这也是老奴和晟哥儿早早定下的计策,怨不得晟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