幂琰不比旁的女子,为了避嫌或是因为压根没那个渠道,对军中状况知之甚少,她自小受哥哥木康宠爱,那耿直的脾性也是被一群军人熏陶出来的。木康认为自己一代大帅,家里小妹也应该比别家女子有见识,而在他的认知里,有见识就是懂得该如何打胜仗,于是幂琰一个后宫妃子很理所应当的掌握了一堆军事情报。
也就是木康还没丧失理智,幂琰能听到的情报全是传出去也无妨的,寒浇才没削了兄妹二人的脑袋。
幂琰所说的与小九一致,有木康坐镇过邑,淳昶也没法完美撤离,他只带了不到五千人马,结果在与寒戏接头前就被发了狠的寒浇一锅端了。他手下还剩下的那两万余人,现今都由朱鹤代管着。这两万余人不算淳昶的亲信,但其中仍有几千人原本是青虎的部下,青虎是随淳昶一道叛逃的,幂琰所说的几千余孽便是他们。
这几千人表面已臣服了朱鹤,但我晓得他们不会在短时间内对朱鹤唯命是从,夺邑之战蓄势待发,我必须在此前除掉他们。
借幂琰之手,除掉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要开学了‐‐掩面而泣‐‐
☆、火起
幂琰从来不晓得忍气吞声为何物,有谁招惹了她,她势必要一报还一报还回去,而且不是暗地里给人家使绊子,她喜欢的,是痛痛快快实实在在给那人当头一击,怒火不熄绝不停手。
大多数时候,木康是力挺他这个妹妹的,可惜此回的他,不敢由着小妹耍性子。
开玩笑,寒浇最在乎的是什么?权势!他的权势怎么得来的?兵强马壮!当初他怒不可遏杀了淳昶几千人,都快肉痛到骨子里了,可见那些兵马都是他的心肝,他的宝贝,他的命根子,幂琰如今要拿寒浇的命根子开刀,木康拼了老命也得拦着啊。
但是,木康晓得寒浇的命根子有多重要,命根子们自己可不自知。幂琰出身名门望族,说一不二的性子又最受将士们待见,她嫁给寒浇时,木康那群护短的手下,一个个都跟嫁了自家女儿似得,即欣慰这个讨喜的小丫头从此尊荣更甚,又担心她不会拐弯的性子在宫里会过不舒畅,说他们对幂琰比对自己眼珠子还要紧张,丝毫不过分。
那传信的小丫头刚从木康那里离开,幂琰受了大委屈的风声就散播了开,木康的手下们气得嘴燎泡,大帅就这么一个妹妹,他们捧在手心宠着都嫌不够,淳昶真是一家子黑心,居然敢往死里害她。
淳昶叛逃的消息本就在军中引起过轩然大波,后来随着淳昶之死慢慢平息了下去,却在此时此刻,余火重生,以星星之态瞬时燎原,两方人马宛如两队迁徙的野兽,双眼通红地相撞到一起,砂石海啸般掀来,汹涌澎湃地朝后方拍打而去,一浪更甚一浪。
过邑临海而建,四万水军驻扎在离海较近的北方,其余兵马屯于南侧,因是军事重地,南北两军交界处把守得极为严密。小九一直对水军的粮糙和船只虎视眈眈,但他分属朱鹤营下,便是武功了得,想要穿越防线也不容易,而且他的下手目标是粮糙和船只这些大家伙,仅有他一人,显然是不足的。
终于,这一次,南北两军大动干戈,防线松动,机会千载难逢,候在边境的有鬲军在数天前已收到我的调令,自西侧北上,赶往寒军水域配合小九的行动。
本来开展此行动还有一大难题,那就是过王本尊,他心思周密、老练又敏锐,他若身在军营,不光行动很难成功,小九暴露的风险也会大大增加。先前,我和小九商量,由琪儿去通知小九,哪些天是我侍寝的日子,让小九在这些日子里挑一天动手,结果鉴于后来我和寒浇见面的频率过高,该项事宜改成了,由琪儿去通知小九,哪些天不是我侍寝的日子……
那天晚上,送军报的人状如疯魔,从水军军营快马加鞭而来,战马被抽打得太狠,洒了一地血花。
寒浇眉头深蹙,颈侧的伤疤在夜明珠的幽光下狰狞可怖,我有些迷糊地随他起身,瞅着窗外天色,甚为不解。他已经披上外衣,伸手拍拍我的头,道了句你继续睡吧便匆匆离去。
我伏回床榻,听到他略显仓促的沉重脚步,听到来报将士声音里无法遏制的颤抖,破败又慌张,就像断了翅的雄鹰,再无一飞冲天的勇气。
那将士说,沿岸最近的几百艘战船几乎全被烧毁,当日睡在船上的将士死伤过千,更可怕的是,粮仓也被烧了,来人显然对水军军营极为熟悉,直奔着最大两座粮库而去,等将士们从梦中惊醒,火势已不可控,就算他们赔上命去救火,漫天肆意猖狂的火舌还是将两座粮仓吞噬一空,徒留下大把灰烬,轻飘飘的,纷扬上半空。
那两座粮库的粮,占了水军存粮的七成,七成粮一去,木康他们根本无法撑到秋收之日。
寒浇缄默半晌,问:&ldo;那些人从何处进得军营?&rdo;
他没有问是谁做的,毕竟烧船烧粮这种事对军队影响太大,他们寒家自己人做不出来,而除了寒戏,能下这么大手笔对付寒浇的,也只有一个姒少康。
他也没有问为什么来人会对军营极为熟悉,当年颜夕死后,寒浇已经隐约猜出身边埋了姒少康的种子,可那种子不生根、不发芽,他也挖不出来。
他最关心的还是小九到底是如何进得军营的,他要拔掉所有隐患,让他的队伍永保悍勇军风。
那将士愤愤然回答:&ldo;那些人给守夜的兄弟下了迷药,待我们转醒,又都忙着去救火,并未寻到那放火之人。不过……&rdo;他顿了顿,我搭在拇指上的食指痉挛了下,耳边传来扑通扑通两声,他沉声道,&ldo;臣听属下来报,西区有不明船只靠岸停泊过的痕迹。&rdo;
&ldo;西区?&rdo;寒浇凝神片刻,冷哼道,&ldo;伯靡么……本王刚从有鬲撤军,他就不老实了,敢和本王打水战,倒是勇气不小。传令,派最快的战船出海寻人,让木康做好准备,粮糙筹备齐全后即刻动身进军有鬲。&rdo;
我小心翼翼地松开食指,揉了揉被指甲掐出印痕的地方,悬起的心总算放下半截。
小九平时犯浑,办起事来倒很是干净利索,只要没被当场抓包,基本就再无抓包他的机会。
但我怕就怕在,寒浇揪不出纵火犯,开始东想西想,万一被他联想到最近正闹腾得欢的南北两军,就大事不妙。
所以我特意安排了半夜造访的有鬲军。
在木康的统辖下,有鬲将士想要摸上岸混进军营不容易,但在夜幕笼罩下,让船只往岸边靠一靠就容易太多。
寒浇的船速度是快,有鬲的将士们要真是从老家一路赶来的那铁定会被半路截住,可咱有鬲军现今就住在寒浇隔壁,便是那传信兵从水军军营赶到过王宫和寒浇讲话这会儿,就差不多划到了,哪里还轮得着寒家水军去追?
至于寒浇所说的等粮糙筹备齐全了就进军有鬲,那更不用担心,寒浇的粮糙再也不会有筹备齐全的那一日了。
若姒少康真有一日能登上王位,一定在处理生计问题上颇有独到之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