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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第1页）

&ldo;医院里面，因为有精准的科学仪器，使得死亡的瞬间被拖得很长，还被细分成好几个阶段。在那些被细分的阶段里，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死亡，又有谁知道?难道自己死掉这种一生中只有一次的大事，就只是&ldo;停止看护&rdo;这么简单吗?&rdo;

史迈利的目光在众人身边逡巡，这时他看到认真听讲的葛林‐‐

&ldo;哦，法兰西斯，你也来了?很好。我就是想让你这样的年轻人亲眼目睹人类是怎么死的。要是死在别的地方，子孙们就看不到了。&rdo;说到这里，史迈利虚弱地眨了眨眼睛。&ldo;现在的年轻人对死亡的认知太贫乏了。虽然他们很清楚人不是从高丽菜里头蹦出来的，却一点也不了解死亡的意义。就像文森所讲的，亲人死掉的时候，他们不会在旁边看，每天只能从电视这个潘多拉的盒子里吸收安全无害的死亡知识，还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这可不行，要活出真正的人生就必须见识要真正的死亡。&rdo;

可是‐‐葛林在心中呐喊道‐‐已经太迟了!因为我已经死掉了，我不但知道人不是从高丽菜里头蹦出来的，还很清楚死亡不是在演戏，不是这边演一演，换一套衣服，三十分钟后又在另一个节目出现……

只是，葛林的心事史迈利哪会知道呢?他继续发表自己的高论。

&ldo;说到高丽菜，我就想到，人是无法选择出生‐‐也就是人生的入口的，我生在经营殡仪馆的家庭，并不是我的选择。人类终其一生，都得像这样背负着与自己意愿无关的入口。可是为了证明我有坚强的意志，足以掌握自己的人生，我决定至少出口要由我自己来选择。因此，与其让冰冷僵化的科学来捣乱，我宁愿学古代的骑士那样，在亲人的环绕下，安详地迎接死亡……&rdo;

这次的谈话比起以往那几次都真挚了许多。如此一来，就算有一、两个人被感动了吧?虽然他们完全看不出来有半分难过不舍得样子‐‐葛林心想。

就在这时，史迈利突然话锋一转，从浪漫主义跳到了现实主义。

&ldo;对了，关于财产分配的事‐‐&rdo;

此话一出，众人不约而同地全都转紧身上的发条，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ldo;‐‐这件事，我看还是等我死了之后，再请哈定律师代为说明吧!我已经把遗嘱交给他了，啊!我不会叫大家失望的，就请拭目以待吧!&rdo;

好不容易转紧的发条这下子又全松了。很明显地，史迈利不只在跟死亡玩游戏，还在捉弄身边的人。十字路口咖啡馆老板说的话又在葛林的脑袋里响起了。

‐‐&ldo;他们家现在正在为了遗产闹得不可开交。哼!史迈利那家伙哪天被人家毒死了……&rdo;

‐‐在我们之中，如果有人这么想的话……

史迈利似乎看透了葛林的疑虑，他望着众人说道：

&ldo;我不担心你们起内讧。自从我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之后，我挂念的都是我的分身‐‐这整个家族的前途。如果你们笨到自己人打自己人的话，我就算死了也不会瞑目的。&rdo;

史迈利审视过众人的表情后，仪式进入了下一个阶段。有了遗产这个东西当诱饵，至少表面上，认真听史迈利讲话的人变多了，葛林心想。史迈利轻咳了几声后再度开口说道：

&ldo;我要在这里请求神保佑留在世上的人……巴利科恩一族，微笑墓园，还有接纳我的美丽国度美国，愿神永远与你们同在……&rdo;

史迈利的声音洪亮到让人怀疑这个病人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这次的史迈利可真是卯足了全力在演，众人全被缠绵病榻、即将迈向死亡的伟大墓园主人感动了。

‐‐然而，就在这之后，史迈利准备了好大一个震撼弹。

&ldo;我很清楚，大家听了三次的临终宣言，已经觉得厌烦了。不过请再忍耐一下，这次绝对是真的，我也该走了‐‐&rdo;

这时，史迈利看向马利阿诺神父。

&ldo;来吧!神父，该是借你手一用的时候了。请你聆听我的告解。&rdo;

之前的临终场面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桥段，史迈利的提议让众人开始骚动了起来，有人倒抽口气，有人低声呻吟。然而，史迈利似乎已经看不到周遭人的反应了，他只顾专心在自己的临终仪式上。

&ldo;……神啊!求你慈爱地饶恕我的罪，我真心地忏悔……&rdo;

房间内，众人屏息以待，就在这个时候，炸弹扔下来了。

&ldo;……劳拉会结束自己的生命，都是我的错。我明明已经有妻子了，还去招惹莫妮卡……劳拉因为受不了才会……哦!请赦免我的罪。&rdo;

莫妮卡在史迈利的枕头边惊恐地喘气。其他人则面面相觑，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大家都觉得很尴尬，不知该作何反应。活人们完全被垂死之人牵着鼻子走。然而，这里面总算有一个人保持着冷静‐‐约翰走到莫妮卡的身边，向诺曼指示，要他把精神开始错乱的老太婆带出去。

&ldo;我没有罪，你现在这样……&rdo;

坐在轮椅上被诺曼推出去的莫妮卡，一路上还口齿不清地叨念着。劳拉生的三个小孩冷眼目送着后母离去的背影。这时葛林终于知道，原来前妻的小孩对这个后母一直心怀芥蒂，是因为碍于史迈利的威严才不敢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