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置信地抬头望着芳准,目光阴狠:&ldo;是你做的?你见不得我成魔,故意来破坏?&rdo;
芳准轻声道:&ldo;不是我。你难道不知,成真魔,与成天神一样,是要渡劫的吗?天雷九十九道,挺过去才是真正得道。你如今的身体,能撑得住九十九道天雷?&rdo;
凤仪不再与他说话,迅速盘腿坐在地上,运起魔力相抗。
一时间,只闻天边雷声不绝,他的身体微微发颤,被天雷劈得起伏不定。
鲜血顺着他煞白的脸颊流了下来,纵然他运魔力相抗,却也抵不过天劫,渐渐地,面上有了一丝痛苦的神色,犹在苦苦支撑。
天雷不知渡劫人苦疾冷暖,只是一道一道地劈下。
凤仪面上忽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色筋脉,似是无比的痛楚,再也无法盘坐,双手护住头顶,像是要抗拒天雷。没过一会儿,他的双手也已变得血肉模糊。
神荼飞快转身,不想再看下去,只低声说了一句:&ldo;作孽!&rdo;
芳准还是一动不动,静静看着九十九道天雷劈完。乌云瞬间撤去,暗沉的天空飞快恢复了原本澄澈蔚蓝的样貌。
只是沙滩上那个人却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模样。
鲜血在他身下汇成了小河,他全身似乎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皮肤,成了一个血人。
忽然,他似乎蠕动了一下,缓缓从地上撑起来,再一次盘坐入定。
约过了盏茶工夫,他面上开裂破烂的皮肤渐渐愈合,又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面容。
睁开眼,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静静望着沉默的苍穹,良久,钩出一抹苦涩的笑来。
&ldo;苍天不公。&rdo;他的声音很低,像耳语一样。
眼前好像浮现出很多画面,几乎都是被他忘记的,放在心底最深处的。
譬如十七岁的某个清晨,梦见在廊下摘了一朵兰花。再譬如,过新年的时候,吃到母亲在饺子里包的铜钱,一家人欢天喜地,好像永远都不会变。
永远也不会变。
他豁然站了起来,转身朝小屋的废墟走去,一块烧焦的木头下面还放着一根断了半截的绿珊瑚簪子,他方才拿出来的,忘了装回去。
簪子放在手心,绿莹莹的,很配她白腻的肤色。
他轻轻在上面吻了一下,把断簪放进怀里,膝下已然化作了青灰,被风一吹就散了开来。他整个人好像瞬间都变得没有重量,轻飘飘地浮在半空,空荡荡的衣袂下摆,飘来荡去,飒飒作响。
&ldo;师父……&rdo;他垂头轻轻说着,&ldo;多谢您教导我那么多年,我心里……其实很感激您。您中的那个同殇印,逍遥山的逍遥草可以去除,别忘了找青灵真君讨要。&rdo;
他转过身,面上神情极复杂,又是绝望又是不甘又是悲伤,最后却变成了一股执拗的狠毒。
&ldo;哼,不过只怕那只老狗不肯给你。有你陪着我一起死,再也逍遥不得,终是一件痛快的事!&rdo;
芳准默然半晌,眼见他大半个身体都化作了青灰,忽然低声道:&ldo;你最后一句,就是这个吗?&rdo;
凤仪睫毛微微颤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胡砂,忽而又把身体转了过去,不再看。
他有无数话想说,心底还存着无限的怨毒不甘,痛恨苍天的不公,痛恨这个孤寂冷酷的世界。
他还想掐住胡砂的脖子,将她咬成碎块,一起带走。他们本是一样的,她的存在就是屈辱与被利用,可要死的人却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