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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第1页）

白居易的举动，是否符合真、善、美的标准，这么多年过去了，实在不好说。不过，诗人也全非有些人所想象的那样不堪，他的《伊州》诗说：&ldo;老去将何散老愁，新教小玉唱伊州。亦应不得多年听，未教成时已白头。&rdo;这样看来，他主要还是以一个艺术家的眼光看待这样的事情。他家中最负盛名的樊素、小蛮，即所谓&ldo;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rdo;，也是以音乐与舞蹈著称，她们善唱《柳枝》曲，所以又称&ldo;两枝杨柳&rdo;。他的《南园试小乐》又说：&ldo;小园斑驳花初发，新乐铮摐教欲成。红萼紫房皆手植，苍头碧玉尽家生。高调管色吹银字，慢拽歌词唱渭城。不饮一杯歌一曲，将何安慰老心情。&rdo;又可见，他苦心训练，也是为了听歌饮酒，度过寂寞的黄昏。比起那些把家伎当做肉暖炉、妓屏风、肉台盘、香痰盂那些权贵，白居易至少对她们还有一些感情。据说，岐王每到冬寒手冷，从来都懒得取火，把手伸到漂亮的家妓怀中摩挲取暖，称之为暖手；申王（唐玄宗弟弟）每到冬天风雪苦寒，就让家妓密密地围坐在旁边，以御寒气，称之为妓围；司空孙晟吃饭不用桌子，就让家妓每人托一个盘子团团地站在旁边，称之为肉台盘。

只是想到年轻气胜的白居易，曾经为上阳白发人、浔阳琵琶女一掬同情之泪，写下《上阳白发人》、《陵园妾》、《井底引银瓶》、《琵琶行》，如今却沉湎于&ldo;醇酒美人&rdo;的生活，又不能不让人感叹，生活环境真的可以改变太多的东西。

六、元稹（1）

钱钟书先生在《围城》中说，做名人很难，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就象猴子一样，坐在地上谁也看不见屁股上的红斑。可他们喜欢上树，想爬得高高的，结果这红斑就落入了大家的眼眶里，不想看也困难。钱先生说得很精辟，不过还忽视了另外一种情形，那就是大家喜欢看猴子屁股上的红斑。一只高高在上、蹲在大树枝上的猴子，即使屁股上没有红斑，看客们如果不想放过它，希望看到斑点，也会造就出一些斑点。猴子屁股上的红斑，大伙说是就是，不是也是。本来不是，说的人多了，也就煞有其事。

1．花蝴蝶

中唐的元稹是货真价实的才子，皇家御封的那种。《旧唐书》记载，当年穆宗皇帝在东宫为太子的时候，周围的那些女性特别崇拜元稹，经常诵读元稹的歌诗，并谱成曲传唱。穆宗皇帝听到后，也大为叹赏，所以当时皇宫就把元稹呼为&ldo;元才子&rdo;。元稹也具备成为明星的外在条件，最好的朋友白居易称赞他&ldo;仪形美丈夫&rdo;，&ldo;君颜贵茂不清羸&rdo;，大意是长得颇有阳刚之气‐‐这是唐人的审美观，现在流行的趋势似乎是男人也要柔丽秀美。

元稹对自己诸多本领也很自豪，他这样隆重地介绍自己：&ldo;能唱犯声歌，偏精变筹义。含词待残拍，促舞递繁吹。&rdo;能歌善舞，还精通筵席上最时髦、最流行的游戏‐‐酒令，拥有这样多能够拿出来&ldo;晒&rdo;的本领，简直比韩国综艺节目里那些艺人还多才多艺，不像当前国内一些大碗，除了能歌一曲外别无它能。此外，元稹还能写一手好字，《宣和书谱》说他的楷体字&ldo;自有风流蕴藉，挟才子之气，而动人眉睫也&rdo;。他是如何做到的呢？前人总结道，那是因为&ldo;诗中有笔，笔中有诗，而心画使之然也&rdo;。明白地说，因为元稹的诗歌有风流倜傥之气。

元稹诗歌中的倜傥风流之气确实很浓，昔人有言：&ldo;元和以后，诗学淫靡于元稹。&rdo;也就是说，从元稹开始，诗歌里靡靡之音开始多了起来。作为时尚先锋，元稹的影响力不容低估。&ldo;不胫而走&rdo;这个词虽然是孔融发明的，但当时是用来形容珍珠宝玉的收集或钱财的流通，最早用在人身上用来表示传媒的力量，还是白居易。白居易在元稹的墓志铭中说，元稹诗歌传播的速度真是迅猛啊，当时六宫粉黛、两都士子、八方民众乃至文化素质偏低的南蛮以及东夷，都在传写他的歌诗。&ldo;每一章一句出，无胫而走，疾于珠玉&rdo;，简直比珠玉转手的速度还要快，放在今天可能就要赶上牛市期间股票买卖的速度了。

每当一个人走向成功，就会出现大批的模仿者、追随者，元稹也不会例外。在写给令狐楚的信中，元稹得意地说，当时江湖上那些写诗的，都来追捧他、模仿他，但是没有他那份的才气，于是就&ldo;颠倒语言，重复首尾，韵同意等&rdo;，把元才子的诗复制粘贴后据为己有。元稹的诗歌受到追捧，不仅仅是他的诗歌里有较多的靡靡之音，他不是一个靠身体写作的文人，他是一个&ldo;改造诗歌的祖师&rdo;‐‐鲁迅说曹操是改造文章的祖师，这里作简单比附。元稹与他好朋友白居易对诗歌进行了大胆改革，把诗歌严肃的面孔换成了可爱的笑脸，让诗歌的服装丰富多彩起来，大量写作流连光景的&ldo;小碎篇章&rdo;与逞才使气的次韵酬和之作，使诗歌走上了娱乐化与通俗化的道路。白居易赞扬他&ldo;海内声华并在身，箧中文字绝无伦&rdo;，夸张的成分并不多。

元大才子这么有才，却只是一个值得同情的人物。五十三岁那年，他就暴病而亡，虽比四十九岁的柳宗元强，但比起白居易、刘禹锡等人就差了许多。尤其是无论当时后世，都是&ldo;元白&rdo;并称，但他的个人形象与白居易简直无法相提并论。一次没有结局的恋爱，使他背上了&ldo;忍情&rdo;的名声；妻子死后再娶，又得到了&ldo;薄幸&rdo;的评价；好不容易达到事业的顶峰，做上了大唐帝国的宰相，但位置未坐稳就被挤了下来，还让他背上了趋炎附势、卑劣无耻的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