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沉默片刻,仍旧摇头。古晋眉头紧皱,眼底满是失望。“阿玖!别闹了,快把树心还给公主。”见阿玖冥顽不明,一旁的阿音也忍不住喝出了声。“不是我不还,只是这梧桐树心已经和我的内丹合二为一。要拿出树心,除非夺了我的内丹。”清朗的少年声音从红狐口中吐出,红狐周身一阵妖力浮动,小狐渐渐消失,模糊的人影从妖力中化出。妖力退去,一个俊美的少年站在枯萎的梧桐树下。那少年瞳色血红,一双眼比妖界的满月还要幽暗空明。他身着妖狐一族最古老的血红战袍,赤脚立在归墟山巅,转身之间,堪堪少年之姿,已是折了满山之景。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若说俊美,九州八荒里没有人能越得过上古神界的天启神君,他的容貌古往今来让三界九州女君的腰折了个儿遍。可这归墟山巅化狐为人的少年,除了略显几分青涩,竟有天启神君七八分颜色。无怪在这万分危及的关头,阿音竟有一瞬微微看直了眼。“哼!孽畜,毁人宝物还在这儿大放厥词,把内丹交出来。”阿玖朝景昭的方向翻了个白眼,轻佻地打了个响指,身上一身古袍化成了简单利落的劲衣。“喂,老姑婆,你骂谁孽畜呢,你本体不也就是只金龙,咱两都不是人,你骂我,不就等于骂你自己啊!再说了,你们仙界二皇子的生辰树,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是妖狐,你们仙族嘴里十恶不赦的妖族。”少年美则美矣,只是这张嘴,实在谈不上风雅,透着十足的凌厉劲儿。“阿玖!”阿音一听这话便知不好,果不其然,连古晋眉头都皱了起来。“混账东西!无耻小辈!妖狐一族果然牙尖嘴利,阴诡恶毒!当年在罗刹地,我皇兄就是死在那只狐狸之手,今日我饶你不得!”阿玖出言不善,景昭亦勃然大怒,手一挥,仙剑从手中飞出朝阿玖劈来。吃了梧桐树心化成人形的阿玖妖力大增,他躲过景昭的剑气,一跃而上立在枯萎的梧桐树顶端。“哼!骂我们妖族阴诡恶毒,你们仙族又好到哪里去了!凤皇当年被你母亲当成妖怪放逐渊岭沼泽,还是咱们妖族的老妖树照顾她长大呢!”听见景昭提及百年前的那场大战,阿玖的眼神不知怎的突然变得冰冷无比,他慢悠悠开口,净戳景昭的心窝口。“你!妖狐,修得狂妄,今日我必把你留在归墟山!”几百年前天后的事无异于景昭心底永远的痛楚,否则她也不会在归墟山避世百年,见阿玖提及旧事,景昭内心怒意更甚,她长袖一挥,手中仙剑化成万千,凝聚成剑阵。阿玖不躲不让,他手中红光突现,呈弯月状的赤色妖器被祭出,妖器中强盛的妖力虽不及景昭的剑阵,但已隐隐有了抗衡之势。阿玖在九幽炼狱里经受大战,入归墟山前妖力极低,否则古晋也不会让他留在阿音身边。就算吃了梧桐树心,也不可能突然将妖力提升到妖君上阶。古晋察觉到不妥,朝阿玖看去,瞧见他祭出妖器的手心隐现血迹,便知他是在强行提升妖力。此法虽能一时抗衡景昭,但强行聚力,极有可能爆体而亡。“寂灭轮!你果然和妖狐王室有关!”景昭怒喝一声,跃至半空,仙力凝聚到极致,剑阵光芒万丈,朝梧桐树顶的阿玖再次劈去。轰!轰!轰!数声巨响,一道人影凌空而起,景昭的剑阵被一柄仙剑生生拦在寂灭轮前。持剑之人被剑阵轰得倒退数步,但仍毫不犹疑地挡在阿玖身前。鲜血溅落在地的声音在安静的归墟山顶格外清晰,古晋左手掌心破开一道剑痕,显然他以血祭剑动用元神剑的剑灵才堪堪挡住了景昭的剑阵。“阿晋!”阿音脸色煞白,急的就要飞上半空。古晋一道仙力拂下将她禁在原地,“阿音,留在原地,不要插手。”阿玖看清为他挡下剑阵的人,桀骜的眼底露出一抹复杂,却沉默地将寂灭轮中的妖力收回了些许。“公主,阿玖确实不该冒犯景涧二皇子的生辰树,但现在梧桐树心已经和他的元丹合二为一,生辰树再贵重,总归比不上他一条性命,常沁族长于我有恩,我不能让他死在归墟山。”古晋开口。被古晋挡住的景昭却没有像刚才一样盛怒,她怔怔看着古晋手中的元神剑,眼底满是震惊和复杂。“你,你是……难怪,难怪东华会破例收你为徒,凤染会轻罚于你,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喃喃开口,却没有把那个名字说出来。不会出错的,虽然只有一瞬间的神力波动,但她不会感觉错。当年苍穹之境那场举世瞩目的婚礼下,那人一剑祭出重伤白玦的神力和刚才这把剑的气息一模一样。混沌之力,还有……那双几乎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景昭掩在袖中的手缓缓握紧。百年前的大泽山,她见过这个孩子。两方之间剑阵的光芒慢慢消散。“我皇兄战死沙场,如今这颗生辰树,对我来说就是我皇兄,他明知此乃亡者寄托,还要抢夺树心,此等妖物,我如何饶他?”景昭缓缓开口,负手于身后,目光沉沉落于古晋身上。“公主勿急,当年罗刹地一战,二皇子虽战死,但却留了一缕魂魄在凤皇身边。”景昭猛地抬头,失声道:“你说什么?我皇兄尚有魂魄存于世?”当年景涧战死,天帝和天后赶到罗刹地时已经寻不到景涧的半点魂息,这才将他的尸身带回去安葬。古晋颔首,“虽不知二皇子何时会重生,但他本是凤族,他的魂魄留在梧桐岛和凤皇身边会更好。”“这恐怕也是皇兄自己所愿吧。”景昭喃喃道。“既然二皇子迟早有回来的一日,还请公主放过阿玖,原谅他夺树心之错。”“就算我皇兄有回来的一日又如何,仙妖仇深似海,他入了我归墟山,难道还想走?旁人不知道我的手段,你难道也不知道?”景昭拂袖一摆,冷冷道。一旁的阿音和阿玖听见景昭的话皆是一愣,景昭归隐归墟山百年,听这口气,怎么像识的古晋一般?“归墟山外的封印是公主重新布下的吧。”古晋没有回答景昭的挑衅,反而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景昭一怔,没有回答。“天宫的四位老仙君仙力刚硬无比,但我们今日入山,那封印却很是温和,若不是公主在封印外又叠加了一道保护仙咒,断不会如此。百年前的景昭公主是如何行事的,古晋未亲眼所见,故不能评断。可如今的公主,虽居归墟山不问世事,却有一颗仁心,这才是古晋亲眼所见。仙妖争乱不休数万年,死伤无数,亦难断两族孰对孰错,如今两族已和平百年,公主何不放下对妖族的仇怨呢?”“你是以何种身份要我放过这妖狐?”景昭冷声开口,朝古晋看去,和他四目相对。古晋明白景昭话中的意思。若他以上古神界小神君的身份说这句话,即便景昭隐于归墟山不理世事,也只能听命行事。古晋沉默许久,朝景昭拱手,行晚辈礼,“大泽山,东华上神之徒,古晋。”“好,好。”景昭长叹一声,眼底怒意恨意尽皆退去,复又归于安宁。“我隐居在此,前尘对我不过尽过罢了,百年之后再能这般见你,听见我皇兄有复生的机会,也算是得一个圆满了。罢了,你们走吧。”她收回仙剑,回转身朝竹坊深处走去。满山的金龙花,将她素白的身影渐渐淹没。古晋收起元神剑,朝阿玖看去,“她既然允你离去,就不会再为难你,我们出山吧。”阿玖收起寂灭轮,从树上跃下。他跟在古晋身后神情复杂,明明在看见他吞下那颗梧桐树心时丝毫不假以辞色,为何刚刚又要以命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