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神经是十分敏感的。蒋介石的抑制手段,使唐纵的地位迅速上升,使戴笠确信自己的处境越来越微妙,一步不慎,就有可能凶险加身。
这段时间,戴笠心事重重,不时在亲信特务面前长吁短叹,毛人凤见状,问道:&ldo;戴先生是不是有难言之隐?&rdo;
戴笠说:&ldo;我的前程不是很乐观,校长现在对唐纵很感兴趣。&rdo;
戴笠把蒋介石建立年度汇报、月度汇报的意图对毛人凤说了,毛人凤亦感到忧身忡忡。
毛人凤是依赖戴笠而存在的,没有戴笠,在军统局里他将一文不值,戴笠荣辱兴衰,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两个人相对叹息了一会,突然戴笠想起一个问题,道:&ldo;历史上出人物一般是和家乡的风水分不开的,我们江山县过去出过一位毛恺、还有一位柴大纪。看看他们的结局就清楚我将来的命运了。&rdo;
毛人凤亦迷信风水,连道:&ldo;很有道理,这确是个好办法。&rdo;
戴笠突然又愁眉道:&ldo;可惜这里离家乡太远,还不知道这两位人物的资料县政府存了没有。&rdo;
毛人凤道:&ldo;这倒不难,周念行是活字典。对江山的人物掌敌了如指掌,问他就明白了。&rdo;
找来周念行,言明原委,他看了看这位同乡上司,犹豫了一下,道:&ldo;历史是历史,现实是现实,可能算不得数的。&rdo;
戴笠说:&ldo;历史就是现实,现实就是历史,你先快说,这两位人物结局如何了?&rdo;
周念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ldo;明嘉靖、隆庆年间,毛恺虽官至尚书,因上疏主张&lso;禁滥狱&rso;以缓和阶级矛盾,为此触犯龙颜,死后仍被穆宗皇帝削去官职;清乾隆年间的柴大纪,也当了台湾总兵,因林爽文在台湾领导天地会起义反清,未能及时扑灭,被朝廷斩首……&rdo;
戴笠、毛人凤听罢,面面相觑,尔后,戴笠无限忧心道:&ldo;我是继毛恺、柴大纪之后第三个江山县影响大的人物,我不会像他们一样不得善终吧?&rdo;
毛人凤道:&ldo;这事先不要下结论,派几个人根据《风水》学去实地考察一番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rdo;
戴笠想了想,觉得有理,点点头道:&ldo;你去下面把毛森叫来,让他回家乡考察。&rdo;
自上海全军覆灭后,在上海工作的毛森潜逃回到浙西,戴笠、梅乐斯这次赴东南视察绕江山见了他和毛万里,然后一同回了重庆。
一会毛森过来戴笠向他言明吩咐道:&ldo;回去后你再去东南办事处找毛万里,你们俩一道,请出家乡有名的风水大师一起考察研究,有了结果速速回来汇报。&rdo;
毛森领命去了,戴笠的忧愁仍无法排遣,等着家乡的答案尽快回来。
认真追究起来,戴笠的忧心自军统局成立十周年&ldo;四一&rdo;大会就已经种下了祸根。
蒋介石一生中控制最严的是特务、军队和财政。三者之中,又以特务为先。财政方面,他还能轮流交给宋子文、孔祥熙帮他掌管;军队方面,他也还能赋予何应钦、陈诚、胡宗南、汤恩伯&ldo;四大金刚&rdo;很大的权力。但在特务方面,唯有他一人掌握,从不假手他人过问。
蒋介石控制特工的办法很多,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办法就是对特工人员可以给以大权,但决不给以主要地位,以防范他们在政治上坐大,形成失控的热力。所以戴笠出任军统头目10多年来,干来干去,始终是一个军统局副局长,相当于政府任官的三至四级罢了。
蒋介石把戴笠控制得极严,但10年来蒋介石马其合作却相当默契。这一方面是戴笠出于报蒋介石知遇之恩,拥蒋、忠蒋几乎到死心塌地的地步;另一方面戴也是绝顶聪明之人,他知道以他的资历、能力、水平,是跳不出蒋的手心的。唯一的出路是如何能得到蒋的绝对信任,被蒋重用。应该承认,这些戴笠是做得非常出色的。多年来,蒋介石对他一直恩宠有加。
两人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最具本的表现是蒋介石交给他一件&ldo;冒充领袖亲兄案&rdo;。这是蒋介石给戴笠出的第一道难题。当时,河南许昌双槐树有个农民叫郑绍发,大概也是受了别人的启发,加之他又与蒋长相很像,就从乡下找到城里,由许昌驻军将其送到叶县交给汤恩伯。郑绍发向汤诉说自己是老大,蒋介石老三,因当年河南灾荒,其父死去,其母带着老三嫁给浙江一个商人南去,后老三改名蒋中正即寓有&ldo;蒋宗郑&rdo;之意等等。汤恩伯是一介武夫,素来没有政治头脑。他听郑绍发的一番自我介绍,联想到蒋的祖籍确有在河南之说,又看郑绍发的长相十分像蒋,也就不加深思,派人把郑绍发送到重庆,让他到重庆找蒋。这件事使蒋十分尴尬,经过一番考虑,蒋既没有认他,也没有加害于他,而是批了&ldo;戴笠处理&rdo;4个字。蒋的手法是明智的,此事极其微妙:认他,当然不行,祖宗之事,岂可随便变更;公开否认,亦不好,不啻有&ldo;此地无银三百两&rdo;之嫌;如果杀他,当然易如反掌,但会给人以杀人灭口的嫌疑,岂不是弄巧成拙,于事无补;不认不杀,任其招摇也不好,同样会影响自己的声誉。思来想去,唯有交给戴笠,让他去揣摩领会,看着办吧。戴笠也是聪明的,他知道这件事就其性质来说,是一件&ldo;冒充领袖亲兄案&rdo;是够得上杀头罪的。但是,蒋介石不提&ldo;严厉制裁&rdo;、&ldo;可杀&rdo;等字,可见没有深切责难的意思,然又没有交待自己如何处理。戴笠感到此案大有考究,下手重了、轻了都不好,况蒋的祖宗之事外人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只能把郑绍发圈禁起来,供吃、供住、供玩,不要让他到处乱跑就行了。如果蒋一旦向我要人,就交给他,不要人,就关他到死算了,反正军统的集中营里也不在乎他这一间囚房、一口囚饭。于是,戴笠指示把郑绍发关进军统望龙门看守所,后相继转押白公馆看守所和息烽集中营。但戴笠处理这件事十分慎重,指示在集中营内建新屋一栋,单独分住,并在衣、食方面给予优待。另给郑老头家寄去200元,以后每月还代寄几十元。一段时间后,索性指示将郑的老婆和16岁的女儿一起从河南接来,软禁在息烽营内。戴笠处理此案在多大程度上得到蒋的默许,外人不得而知。但戴笠这样做,无疑是准确掌握了蒋的心理,解决得恰到好处。此时,戴笠还不曾意识到蒋介石对他已存戒心。现在回想起来,1942年的军统&ldo;四一&rdo;大会,他的本意要通过总结回顾特工10年发展史,检验和展示军统实力。万没想到却引起了蒋介石的警戒心里。蒋介石是个猜忌心极重的人,并且他用人的历来作风是,防止他某个部下的系统发展得太快太大,以形成尾大不掉之势。现在军统的力量已经从纯特工渗入军事、政治、党务、外交等各个部门,所能调动的税警、缉私及特务武装严明,调动之灵活,实力之雄厚,超过了他手下的任何一支国民党军队。这就使戴笠手中掌握的权力、地位和实力,超过了让他放心的程度。蒋戴两个人的关系也由过去的两无猜忌变成了相互戒备。蒋办事素来果断干练,当他意识到戴笠有权重震主之威时,立即毫不犹豫地采取抑制措施。军统&ldo;四一&rdo;大会之后,他很快采取的一个步骤就是任命侍从室第六组组长唐纵为军统局帮办,表面上是协助戴笠工作,在戴笠离开重庆期间,由唐纵对军统工作代为主持。实际上是要唐纵对军统的行动进行监视,对戴笠迅速膨胀的势力稍加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