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月光下,一个人拿根棍子颤抖地站立在风中。
他就是哑巴。
就在哑巴搀扶着王麻子离开,还不到一分钟,身后一声巨响,震醒了所有沉睡中的人们。四周高高的土墙倒了,无一例外地倒向了内侧。
如果王麻子没有被打晕,那么这一刻,他就被埋在了土墙下了。
有一种危险就在那波澜未惊的水面下!
有一种诱惑就在你毫无防范的心理中!
哑巴头也不回地把王麻子搀扶回会堂,这回不同的是王麻子躺在了那竹靠椅上。
王麻子刚才添加的木料这时烧得正旺,如果不是……也许他就永远看不到这扑闪的火苗,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恐惧而无神。
其实,他早就醒了,那声巨响震醒了他。只是他的脚瘫软得如一滩泥,即使这样的寒冬,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太静了,静得出奇。月光从上空照下来,然而被高墙挡住,那仅有的光线落到一点上,这一点就是顶梁的位置。
他一步步靠近大门,就越发看得清楚,那滚圆的顶梁仿佛盖着一层殷红的布,看上去不像是梁,而更像是一付棺材。
他那时没有丝毫的恐惧,他只有好奇,即使要爬过崎岖不稳的乱堆,他也想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就像他对将要死的人一点也不恐惧一样,他只对老人什么时候死感兴趣。
他几乎忘了那些乱堆下还压着七具尸体!
过后他害怕了,命毕竟对谁来说都是重要的,他也不例外。
只是,他想不到是哑巴救了他一命,在他看来,哑巴只是个跟他傻儿子一样无能的人。在那关键时刻,能给他一棍子的人,如果不是巧合,那么这个人就是天才。可是怎么看,哑巴也不像是个天才。
他现在的眼睛正一个劲地往哑巴身上打量着,哑巴被他骨碌转的眼睛瞧得有点发麻。
&ldo;你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我?&rdo;他本来是想问他为什么要打他,可是,他知道哑巴的脑袋是转不过弯的,所以就直白地问。
哑巴只是用一只手摸着脑门,不知如何回答。
&ldo;为什么?&rdo;王麻子继续追问着。
哑巴还是没有回答,他想说,可是,他竟然无法表达。
他其实是想告诉王麻子,因为他刚才看见周围很多人正拿着长长的竹竿一直顶着四周的土墙,试图要推倒他。只是他不明白,那伙人发出的&ldo;一二一,一二一&rdo;震天的喊声,也没能阻止王麻子往墙里面闯。
也许就是巧合,王麻子心里暗想着。也许正如那位算命所说的,王大爷的后人能解脱他,今天算是救了他一命。
只是,人往往都是这样,总是用自己认为正确的想法去理解别人,其实,这样做的结果都与事实背道而驰。就像小时候,哑巴告诉家人家里住着一位白头发的老奶奶一样,没人相信他,都以为他在胡说。后来,经过一次高烧,哑巴再也不会胡说了。而这位老奶奶依然如故地进出他们家,并总是对他微笑着。
哑巴很少跟人打招呼,遇见陌生的人也就底着头躲过。他从来不知道村里有多少人,更不知道谁是谁。
他习惯用眼睛来看周围发生的一切。
他发现两种人,一种人晚上眼睛是暗淡的,另一种人晚上的眼睛是绿色。他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老奶奶和晓萍的眼睛都是绿色的。
他从来没有把这种差异告诉别人,因为,他觉得这很正常,也许别人也知道这点。
如果他告诉了王麻子今晚他所发现的,王麻子一定会相信他的话,也就发现会哑巴有一双通灵的眼睛。
可是哑巴并没有告诉王麻子任何东西。
有一个地方藏的东西最隐秘,那就是人的内心。
就像刚才,并不是只有两个人在现场,周围就围着很多人在看热闹,小巷里哑巴也常常碰到陌生的人。
只有一个地方是出奇地静,这个地方就是会堂。哑巴看不到任何其它人,除了他和王麻子外没有其它的人。
他喜欢这样安静的环境,他不想被人打扰。
王麻子的眼睛也经常能看到他不该看到的东西,但是他总是时灵时不灵。其实抓脉只是他掩人耳目的一种手段而以,他判人生死靠的是他的眼睛。他并不惧怕他所看到的,他惧怕的是他看不到的,比如今晚发生的一切。那墙为什么就突然倒塌了,如果他迈进去的话,不需几分钟,他连回头看一眼来路的机会都没有了。
王麻子跟哑巴对这座房子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哑巴觉得这里清静,而王麻子却觉得这里恐怖,因为他看不到任何异样的东西,这里出奇地平静,这让他觉得奇怪。
他突然很想去看看王大爷睡过的房间,对未知的东西,王麻子有一种变态的渴求。他自然地看了看哑巴手中拿着的火棍,也是这根棍子刚才给了他狠狠的一击。
但是他又打消了刚才那股冲动,因为他听到公鸡打鸣了。
这一夜算是过去了,对那些不正常的东西而言。
王麻子走了,他该回家睡觉了。那个看起来比会堂更破的房子,四处漏风。天井下那口陈旧的石臼在月光下泛动诡异的光。那里面盛着的是混合着尿和雨水的液体。
他扒光了衣服就往她老婆的被窝里钻,一股寒流把她妻子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