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比较适合养冷血动物。
他们身后一直跟着人,不远不近,顾琳带着她的手下,还有请回来的几位医生。
华绍亭说话一直轻,但顾琳听得清楚。
她听见他继续说:&ldo;后来我明白了,我并不需要人陪。也许重来一遍,哪天我忙起来,就把你们姐妹托付给别人照顾了。&rdo;
再然后十几年,裴欢也许就会成为兰坊里随便一个普通人,或许见到华先生,连眼睛都不敢抬。
裴欢突然站住,华绍亭回身看她,他笑得有点无奈,眼睛怕光,站在一片窄窄的暗影里,脸色淡,人却是静的。
他的口气没有波澜,但他说得很认真:&ldo;我是想让你知道,裴裴,不是因为你陪着我那么多年,我才爱你。&rdo;
有风吹过来,透着长廊的fèng隙,一阵一阵打在脸上,裴欢眼睛发酸,她侧过脸捂住自己的嘴,这几天太脆弱,她已经不想再哭。
华绍亭叹气,拖着裴欢先往他自己屋子里去,&ldo;恰恰相反。&rdo;
顾琳看着他们进了房间,医生跟着进去,她却再也不能上前一步。
她有她的位置,距离华先生十步之外,不远不近,已经有六年。
但她今天突然听见他说,其实他一直都不需要人陪。
顾琳忽然明白自己真的是他随手养着的一只小猫小狗,只是刚刚好,他在这六年里尚有闲心。
也许哪一日顾琳走丢了,华先生也会去找一找,但是他很快就会发现,她不是裴欢,她无关紧要。
顾琳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久到医生都从里边换完药出来,她还在长廊里出神。
华先生送裴欢出来回她自己那边去,过了一会儿在裴欢屋里叫人。她看了看周围,深深呼出一口气,她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她只能是那个懂事的顾琳。
裴欢坐在床边上,华绍亭站在她身前吩咐顾琳:&ldo;你把这屋里不好拿的东西都先收起来,她手不方便,别撞到什么。&rdo;
裴欢嘀咕了一句,他笑,&ldo;这么大了也一样不让我省心。&rdo;
顾琳过去收东西,她上下看,这房间她以前没进来过,看样子,这里所有的摆设没人敢动,每周都有人打扫。顾琳一时也看不出到底什么就能扎了这位三小姐,最后看到桌子上扔着裴欢当时放的厚厚的一摞相册,很多,又都是金属包角,万一碰掉了弄下来也不好收拾,她伸手就要拿,裴欢却突然说:&ldo;一只手而已,能走能跳的,别麻烦她了。&rdo;
顾琳知道这相册也是重要的东西,她心里偏有些故意,手已经接过去,似乎没想到有这么重,哗啦一下就摊开了。她低下头赶紧整理,匆匆扫过去,里边的照片都是裴欢自己。
很年轻,十六七岁,素着一张脸,比她现在生动太多。
拍照的人显然只是随手拍来的,一点也没刻意。有她从外边放学回来,还穿着高中的校服。有她在院子里摆开五六个盆,傻乎乎地要给小猫洗澡,还有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疯跑回来,就在海棠树下,散着头发邋遢得像个小狮子,正风卷残云地啃一个苹果。
这都是最最琐碎的,毫不做作的生活。
顾琳终于看见裴欢的少女时代,那些让她想象过,嫉妒过,在她心里被无数遍临摹过的画面,无论是家人还是爱人,他所能给与的保护从最初到现在从未改变,娇生惯养,无法无天。
这些照片上的女孩,完完全全和兰坊,和敬兰会,甚至和外人所认识的那个华先生,毫无关系。
原来他为她造过一座乌托邦。
顾琳竟然对着这些照片发愣,直到华绍亭说,&ldo;先收起来。&rdo;
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出了多大的纰漏,失态地抱起来放进柜子上,然后才说:&ldo;以前没见过三小姐,这么多照片,收着可惜了……怎么没有和先生的合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