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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第1页）

这一切都是芬吉造成的。这念头摄住他的心神，以荒谬可笑的节奏在他脑海里轰轰作响，不断重复，挥之不去：都怪芬吉，都怪芬吉……

在结束482世纪与诺依相处的日子，返回永恒时空之后，他不想与芬吉有任何个人接触。置身于永恒时空，他就被负罪感包围。背叛自己入职时的誓言，在482世纪不算什么，但在永恒时空却是了不得的大事。

为了不用当面递交，他把观测报告放进文件输送槽，然后回到自己房间。他需要一点时间仔细想想，适应自己心境上的改变，思考未来人生的方向。

芬吉却不给他这个机会。报告被编码记录并且塞进输送槽后不到一小时，芬吉就和哈伦取得联系。

计算师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他的声音响起：&ldo;我还以为你在办公室。&rdo;

哈伦说：&ldo;我已经把报告交了，先生。在等待新任务指派之前，我待在哪儿都没关系。&rdo;

&ldo;是吗?&rdo;芬吉瞅了瞅手里拿的箔片卷，把它举高，斜着眼打量上面的孔洞。

&ldo;它还不完善。&rdo;他继续说，&ldo;我能去你房间面谈吗?&rdo;

哈伦迟疑了一下。这家伙现在是他的上级，这时候拒绝芬吉的探访，有抗命不遵的意味。那样就给人感觉他做贼心虚，此刻他正心烦意乱痛苦不堪，不敢给人这样的把柄。

&ldo;非常欢迎，计算师。&rdo;他生硬地说。

芬吉圆滚滚、肉乎乎的身躯挤进哈伦火柴盒一样的方正房间，带来一种奢靡的视觉冲击。在哈伦的故乡世纪95世纪，人们在室内装饰上奉行斯巴达风格的极简主义，哈伦本人也从来没有改换过口味。房间内金属管构建的椅子上还做出仿木纹的表面（尽管不是很成功）。房间的一角有一件小家具，跟本时代的装饰风格更是格格不入。

芬吉的目光马上被它吸引。

计算师伸出一只粗短的手指摸了摸，仿佛在测试它的材质。&ldo;这是什么东西做的?&rdo;

&ldo;木头，先生。&rdo;哈伦说。

&ldo;真品吗?真的木头?太惊人了!你的家乡世纪会用木头，对吗?&rdo;

&ldo;是的。&rdo;

&ldo;我明白了。在这方面上，我们没有硬性规定，技师。&rdo;他把刚才摸过木头的手指在裤缝上蹭了蹭，&ldo;不过我不知道，这种眷恋故乡世纪生活习惯的行为值不值得提倡。真正的永恒之人会适应周围任何世纪的环境。比如我记得，这五年中我大概只用能量导向器皿吃过一两次东西。&rdo;他叹了口气，&ldo;虽然我觉得食物接触各种材质表面很不干净，但我不会放弃适应的努力。我永不放弃。&rdo;

他的目光回到木质物体，不过现在两手都背在身后，然后说道：&ldo;这是什么东西?干什么用的?&rdo;

&ldo;它是个书架。&rdo;哈伦回答。他忍不住想问芬吉，双手紧紧贴在背后的衣服表面，感觉又是如何。他难道不该觉得，连衣服带自己的身体都由纯粹的能量力场构成，才够干净吗?

芬吉挑挑眉毛。&ldo;书架。那么说放在这个架子上的东西就是书本了。对吗?&rdo;

&ldo;是的，先生。&rdo;

&ldo;真品吗?&rdo;

&ldo;全部都是，计算师。我从24世纪搞来的，有几本甚至是20世纪流传下来的古物。如果……如果您想看看它们，希望您能小心点。虽然纸张都经过修复和浸染，但毕竟不是箔片。请小心触摸。&rdo;

&ldo;我不会碰的，我根本就不想碰。我猜，上面还有20世纪的史前灰尘吧。真的书本啊!&rdo;他大笑，&ldo;都是木纤维制品，对吗?你是这个意思吧。&rdo;

哈伦点点头：&ldo;经过浸染强化之后可以长期保存的木纤维制品。是的。&rdo;他张口做了一次深呼吸，强迫自己保持平静。他不该抱有那么可笑的情绪，不应该把别人对书本的漠视当作对他的侮辱。

&ldo;我敢说，&rdo;芬吉还没有换话题，&ldo;这么多书的内容加在一起，两米长的箔片就可以装得下，卷起来还不到一个小指头大。这是些什么书?&rdo;

哈伦说：&ldo;20世纪一种新闻杂志的合订本。&rdo;

&ldo;你都读过吗?&rdo;

哈伦骄傲地说：&ldo;我手里有几套全集合订，是孤本。永恒时空的任何一间图书馆都没有副本。&rdo;

&ldo;好吧，这是你的癖好。我记得你说过对原始时代很感兴趣。真想不到，你的导师居然纵容你培养起这样的爱好。真是浪费精力啊。&rdo;

哈伦冷冷地说：&ldo;我想您是来跟我谈报告的。&rdo;

&ldo;对，我是。&rdo;计算师四下看了看，挑了把椅子小心地坐下，&ldo;它不够完善，我在通信器里说过了。&rdo;

&ldo;哪部分不完善，先生?&rdo;（要镇静!要镇静!）

芬吉突然浮现出一丝神经质的微笑。&ldo;是不是还有一些事，你在报告里没提，哈伦?&rdo;

&ldo;没有，先生。&rdo;尽管他语气坚定，但他站在那里，感到心中有鬼。

&ldo;说吧，技师。你在那位年轻女士的社交圈子里度过了几段时间。除非你没遵守时空观测计划书的要求‐‐我想你还是遵守了，对吗?&rdo;

哈伦心中被负罪感压住，以至于他没有愤然而起，为对方侮辱他的职业操守而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