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未曾平息的怒火催动下,他并没有让自己放空太久。他转向了私人住宅区。他可以在计算师住宿的楼层找到忒塞尔的房间,就像他找到芬吉那里一样。他也不怕别人的注目和阻挡。
在忒塞尔的门前(门上的铭牌上清楚地刻着名字),他感到神经鞭的末端依然紧紧地顶着他的胳膊肘。
哈伦粗暴地按下门铃。他用出汗的手掌持续不断地按在门铃上,让蜂鸣声响成一串。他能隐约听到门内的铃声。
他还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却没放在心上。他确信不管那人是谁,肯定会装作没看见他。(喔,全是因为他那玫红色的时空技师徽章!)
不过脚步声停住了,那人说道:&ldo;哈伦技师?&rdo;
哈伦转过身。对方是一位见习计算师,分配到这个分区不久。哈伦心里的怒气又添了几分。这里不是482世纪,在这里他不仅仅是一名普通时空技师,他是忒塞尔的专属技师;而那些年轻的计算师们,个个都盼着讨好巴结伟大的忒塞尔,对他老人家的专属技师也会多几分礼貌。
计算师说:&ldo;你想见高级计算师忒塞尔吗?&rdo;
哈伦烦躁起来,答道:&ldo;是的,长官。&rdo;(这个白痴!我站在别人门前,一个劲儿地按门铃,还能是干什么?难道我想进去买菜吗?)
&ldo;恐怕你见不到的。&rdo;计算师说。
&ldo;我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叫醒他。&rdo;哈伦说。
&ldo;或许吧,&rdo;对方回答,&ldo;但他出门了。他不在575世纪分区。&rdo;
&ldo;那他现在在哪儿?&rdo;哈伦不耐烦地问。
计算师的瞥视变成一种高傲的注目。&ldo;我不知道。&rdo;
哈伦说:&ldo;明天一早我和他还有个重要的会议。&rdo;
&ldo;我相信。&rdo;计算师说,明显带着幸灾乐祸的情绪,一时间哈伦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计算师继续说,脸上几乎在微笑了:&ldo;你来得早了一点,是吗?&rdo;
&ldo;但我必须见他。&rdo;
&ldo;我保证他明天早上会出现的。&rdo;计算师笑容更盛了。
&ldo;但‐‐&rdo;
计算师已经从哈伦身边走过,还小心地避免与他有任何身体接触,连衣角都不碰到。
哈伦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他无助地看着计算师离去,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好慢慢离开,几乎下意识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哈伦无法入眠。他告诉自己必须睡一觉。他努力想让自己放松,但必然还是失败了。他的脑海里走马灯一样出现各种琐碎的细节。
首先是诺依。
他热切地认定,他们不敢伤害她。他们不可能在计算清楚对现实的影响之前,就把她送回一般时空,而这种计算会花好几天,甚至几周。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或许会做芬吉威胁过他的事,把她传送到一场无法追查的意外事故现场。
这种可能性他并没有认真考虑过。他们不用做得这么激烈,他们不会冒险用这种事惹恼哈伦。(在卧室熄灯后的一片黑暗寂静中,在半睡半醒之间,思维变得纷乱跳跃的时候,哈伦却感到无比坚信,全时理事会不敢惹他这位时空技师不高兴。)
当然,身陷囹圄的女人还可能遭遇其他不幸,特别是一位来自于奢靡世纪的美女……
每次这个念头出现,哈伦总是坚决地压制下去。这似乎是更有可能出现、又比死亡更不可想象的事,他不敢想。
他又想到忒塞尔。
老头子不在575世纪。在本该睡觉的时间里,他跑到哪儿去了?人老了应该更需要睡眠休息。哈伦知道答案:此刻全时理事会肯定正在开会,讨论哈伦和诺依,商量怎么处置这个违背禁律的时空技师。
哈伦嘴角扬起。就算芬吉把他今晚动粗的事也上报了,那也不会对他们的决定有任何影响。他之前的行为已经罪行滔天,不在乎加上这点。而且他不可替代的重要性也不会受到任何损害。
而且哈伦敢肯定,芬吉绝对不会告状。承认自己受到时空技师的威胁而表现怯懦,对一名助理计算师的业绩考评有很坏的影响,芬吉肯定不会那么干。
哈伦一直看重时空技师们的同僚关系,但近年来却几乎不能融入其中。他被破格提拔成为忒塞尔的专属技师,现在又几乎担负起导师的职责,这让他与其他时空技师渐行渐远。不过时空技师们之间本来就缺乏团结传统。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是不是该在575世纪和482世纪转一转,找其他的时空技师聊聊心事?难道他们之间也要互相避之不及?难道他们必须要接受周围其他人强加在他们身上的孤独命运?
在他心中,既然在诺依的事上,他能逼迫全时理事会作出让步,那他现在还可以加码要价。时空技师要建立他们自己的组织,定期集会‐‐要建立更多友谊‐‐要从他人那里得到更为善意的对待。
他最后的念头是,他自己变成推动社会改革的英雄人物,诺依陪在他身边,然后他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他被门铃声惊醒,铃声已经不耐烦地响了半天。等他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些,看清楚床边小钟的时候,心里不禁暗骂了一句。
时间之神啊!他最后居然还睡过头了。
他努力从床上够到按钮,然后门上的监视窗就变成了透明的。他不认识窗口的那张脸,不过显然那是一位高层人士。